银河儿——或者说,此刻躯壳内已易主为李孜分神主导的存在——躺在砂砾中,双目紧闭。
慧净跪坐在旁,一只手颤抖地探着“师兄”的鼻息,口中反复诵念着佛号,眼眸里满是惶急。
几个穿着粗糙工装的劳工围在旁边,低声议论,监工则一脸不耐地用靴子踢着地上的碎石,考虑是否该叫医疗队——虽然这鬼地方的医疗资源约等于无。
就在这时,那具古铜色身躯的胸膛明显起伏了一下,紧接着,长而密的睫毛颤动,眼皮缓缓掀开。
映入李孜眼帘的,是慧净那张写满焦虑与关切的老脸。
李孜意识瞬间清明,他没有立刻起身,而是先让眼神停留在片刻的茫然与虚弱上,完美复刻了一个突然昏厥又苏醒之人应有的状态。
“师……师弟!你醒了!”
慧净情绪激动,几乎要落下泪来。
他连忙扶住李孜的肩膀,
“感觉如何?可是哪里不适?”
李孜就着慧净的搀扶慢慢坐起身,抬手揉了揉额角,眉头微蹙,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困惑与疲惫:
“师兄……我,我无事。许是……许是先前损耗过巨,心神未复,加之此地环境恶劣,一时……气机紊乱,才突然晕厥。”
他一边说着,一边暗自运转这具新得的肉身。
肌肉僧昔流儿千锤百炼的体魄,融合了仙秦基础炼体法门的底子,再加上他本尊太乙金仙分神对力量的精微掌控,虽未完全适应,但气血充盈,筋骨强健,远超寻常修士。
方才的“晕厥”,不过是彻底掌控识海、融合烙印时必要的对外沉寂。
“无事便好,无事便好!”
慧净长舒一口气,犹自后怕,
“方才真吓煞老衲了。师兄你突然倒下,气息骤弱……”
他絮叨着,紧紧抓着李孜的手臂,仿佛怕一松手眼前人又会消失。
周围的劳工见人醒了,也就散开继续干活,监工哼了一声,嘀咕着“装神弄鬼”,也转身去督促他人。
正当慧净搀扶着“银河儿”准备让他再休息片刻时,天际传来一飞船引擎嗡鸣声。
众人抬头望去,只见一艘线条流畅、涂装为仙秦巡天司制式玄黑与银灰相间、体型比巡逻艇大上数倍的“隼”级行政飞船,正穿透大气层,拖着淡蓝色的离子尾迹,朝着营地这边稳健地降落。
飞船侧舷醒目的獬豸徽记在昏黄光线下清晰可见。
工地上的人们都停下了动作,好奇而敬畏地望着这艘明显不属于此地的“大人物”座驾。
监工也收敛了跋扈,挺直腰板,整理了一下脏污的工装。
飞船在营地旁清理出的一片空地上稳稳停泊,起落架激起一圈尘土。
舱门滑开,舷梯放下。三名身着巡天司正式文官制服、神色严肃、举止一丝不苟的官员走了下来,身后跟着两名全副武装、眼神锐利的护卫。
为首的官员手持一份公文,目光扫过杂乱的人群,最后精准地落在了被慧净搀扶着的李孜以及慧净本人身上。
他们径直走来,无视了点头哈腰试图上前搭话的监工,停在了两人面前。
为首官员展开公文,用清晰、公式化的语调宣道:
“奉仙秦帝国巡天司总署令、荧惑封国协理府咨文,及帝国最高赦免权限核准:兹有前服役人员银河儿(编号C-),涉及TX-7区异动事件,经复核调查,确认其行为属不可控,无主观恶意及潜伏渗透之实据。前非法闯入星域者慧净,其情可悯,其行虽谬,然年事已高,服役期间恪尽职守。现经裁定,对上述二人之所有指控及处罚,予以撤销,即时生效。”
宣读完,官员目光落在两人脸上:
“你二人已获免罪。即刻起,解除此间劳役身份。限尔等于一炷香内收拾随身物品,随本官登船,遣返母星咸阳,听候后续安置。”
此言一出,不仅周围的劳工和监工愣住了,连慧净也张大了嘴,一时没反应过来。
撤销指控?免罪?遣返咸阳?这突如其来的转折,让他几乎以为是自己忧心过度产生了幻听。
而李孜则恰到好处地露出了惊愕、难以置信,旋即转为狂喜的神情。
他猛地抓住慧净的手臂,情绪激动:
“师兄!听到了吗?我们……我们没事了!可以离开这里了!还能回咸阳!”
他的表演毫无破绽,将一个饱受冤屈、突获自由的年轻人那种复杂心绪展现得淋漓尽致。
慧净被师弟这一抓,才如梦初醒。
巨大的惊喜冲垮了连日来的忧虑与劳顿,他眼眶瞬间红了,反手紧紧握住李孜的手,嘴唇哆嗦着:
“阿弥陀佛……佛祖庇佑,菩萨慈悲……师弟,我们……我们真的……”
他哽咽难言,只是用力点头,老泪终究还是滚落下来,在满是尘灰的脸上冲出两道沟痕。
心中更是对观音菩萨的托梦深信不疑——若非菩萨暗中庇佑,岂能有此转机?
两人在周围各色目光注视下,很快收拾了那点可怜的随身之物——其实主要是慧净那片刻不离身的九环锡杖,以及“银河儿”从损毁侦查舰残骸中带出的少量未损坏物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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