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默云溪
染坊巷的初夏总带着黏腻的热,晾架上的雾蓝布被晒得泛出浅灰调,温柠正拿着喷水壶给布补水,巷口忽然传来一阵熟悉的引擎声——不是物流货车的沉鸣,也不是村民的三轮车响,而是那辆曾载着苏曼来过的米白色轿车,车窗降下,苏曼戴着墨镜的脸探出来,指尖夹着份烫金封面的文件,比去年冬天来时多了几分倨傲。
“温柠,好久不见。”苏曼推开车门,高跟鞋踩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身后跟着两个穿西装的助理,手里捧着厚厚的文件夹,“听说你们跟伦敦的艾米丽合作了童装订单?还有时代广场的专柜?看来我上次说的‘商业化’,你们还是懂了。”她把手里的文件递过来,封面上印着“苏氏集团战略合作协议”,“我这次来,是想把青山村的染布纳入集团供应链,我出资金建标准化染厂,你们负责提供技术,利润五五分——这样你们不用再守着小染坊,也不用靠公益订单凑活,多划算。”
温柠还没接话,身后忽然传来沈砚的声音,他手里还攥着给伦敦寄样衣的快递单:“苏女士,我们不需要标准化染厂,青山村的染布靠的就是手工煮染的温度,机器做不出来。而且我们跟艾米丽的合作,跟利润无关,是想让乡村手艺被更多人看见。”
苏曼笑了笑,摘下墨镜,目光扫过晾架上的染布,带着几分轻蔑:“手工?不过是效率低的借口。我已经跟青山村的村支书谈过了,他同意把合作社改成‘苏氏染布基地’,只要你们签字,下个月就能动工。”她从助理手里拿过一份协议,上面已经有村支书的签名,“你看,连村支书都知道,跟着我才能有出路,你们还在坚持什么?”
正僵持着,巷口又传来一阵脚步声,陈砚之背着个帆布包快步走来,包里装着从伦敦带回的童装样品,布料上还留着艾米丽手缝的紫藤花纹:“温柠,我刚从机场过来,艾米丽让我把样品带来,咱们再核对下细节……”他的声音忽然顿住,看到苏曼时皱起了眉,“苏女士?你怎么会在这里?”
苏曼转头看向陈砚之,眼神里多了几分探究:“陈先生,好久不见。听说你在国外帮她们对接订单?我倒想问问,海外公益组织给的那点定金,够付染材钱吗?还是说,你只是想借着‘非遗’的名头,给自己攒名声?”
陈砚之把帆布包放在石桌上,打开拿出童装样品:“我们跟艾米丽的合作是平等的,她尊重手工染布的价值,愿意为每一块布支付合理的报酬,这跟你说的‘攒名声’无关。倒是苏女士,去年想拆染坊,今年想建染厂,到底是想做手艺,还是想做资本生意?”
苏曼的脸色沉了下来,手指在文件上敲了敲:“我是苏家的人,拿回苏氏染艺的主导权天经地义。温柠,你不过是个外姓人,守着这染坊有什么意义?跟着我,你能拿到的资源,比陈砚之能给你的多十倍——伦敦的订单算什么?我能让你的染布进巴黎时装周。”
这话像根刺扎在温柠心里,她想起去年冬天苏曼说“染坊迟早要拆”,想起青山村妇女熬夜染布的样子,想起小雨画在布贴上的笑脸:“苏女士,苏氏染艺的根不是资本,是人心。李婶染布时会记得多放些野菊,让布有香味;王嫂绣花纹时会想着给孙女留块布;陈砚之在国外跑订单时,会跟设计师反复强调‘这是乡村妇女的心血’——这些,是你用资金和资源换不来的。”
“人心?”苏曼嗤笑一声,从助理手里拿过一份报表,“这是青山村合作社去年的营收,除去染材成本,每个人每月才赚两千多。我建染厂后,她们每月能拿五千,还不用风吹日晒——你所谓的‘人心’,能当饭吃吗?”
她的话刚落,巷口忽然涌来一群人,是青山村的李婶、王嫂和几个妇女,手里拿着刚染好的布,布角还滴着水:“苏女士,我们不稀罕五千块!我们染布不是为了赚钱,是因为喜欢!”李婶举起手里的雾蓝布,上面绣着小小的“青”字,“这布上有我们的汗,有我们的心意,机器染的布没有!”
王嫂也跟着说:“上次海外寄来的照片,孩子们穿着我们染的布笑得多开心,那种感觉,比拿多少钱都强!你要是拆了合作社,我们就不在你这染厂干活!”
苏曼没想到村民会这么抵触,脸色更差了:“你们别不知好歹!没有我的资金,你们的染布连时代广场的专柜都进不去,更别说巴黎时装周了!”
“时代广场的专柜是我们靠自己的染布争取来的,跟你无关!”温柠拿出商场的合作合同,“采购经理看重的是我们手工染布的独特性,不是你的资金。而且艾米丽已经跟我们约定,下次伦敦时装周,会用青山村的染布做秀场礼服——这些,都是我们靠手艺赢来的,不是靠资本砸来的。”
陈砚之也补充道:“我已经跟海外公益组织谈好,下个月会有一批设计师来青山村采风,他们想跟妇女们一起染布,一起设计新的纹样——苏女士,你所谓的‘标准化’,恰恰是他们最不想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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