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报!看报!新鲜出炉的《大明通政公报》!监国新政,度田清税,粤海关则,农桑要术,金陵市价,尽在此中!一份只要五文钱!” 报童和差役们的吆喝声,起初有些生涩,很快便熟练起来,在清晨的街巷中回荡。
起初,行人多是好奇驻足,指指点点,真正掏钱者寥寥。五文钱,可买两个烧饼,对寻常百姓并非小数目。然而,当有识字士子、商人凑近,拿起一份,瞥见头版那熟悉的监国诏书节录,再看到后面那些以往只在衙门内部流传或口耳相传的信息,竟被印成纸张公开售卖时,无不面露惊异。
“这……这是监国诏书?就这么印出来卖了?”
“快看!南昌清出一万八千亩?真有这么多?”
“潮州海寇被郑军门(郑彩)击溃了?这倒是新鲜。”
“粤海关税新则……唔,这条对泉州绸缎有利……”
“城内米价,南门比水西门每石贵三分?这……”
议论声渐渐响起。有心急的士子当场便摸出五文钱,买了一份,倚在墙角或走进茶棚,仔细阅读起来。更多的百姓围拢过来,听识字的人大声念诵、讲解。信息,尤其是与自身生计、赋役、生意相关的官方信息,以一种前所未有的、直接的方式,流入了市井。
夫子庙前的报摊,很快被闻讯赶来的生员、士人围得水泄不通。五千份报纸,在南京这座数十万人口的大城中,不过杯水车薪。不到午时,各发售点已陆续告罄。未能买到的,围着报摊焦急询问下一期何时出,或向已购得者借阅、传抄。茶楼酒肆中,今日的话题,十有八九都围绕着这份突如其来的“公报”。
当然,反应各异。有士人赞其“开明政之举,有古之谤木、谏鼓遗风”;有商贾喜其“信息明通,便于营生”;有小民盼其“能多载些平抑物价、减免杂派的好消息”。自然,亦有那等心中“有鬼”的胥吏、与度田利益相悖的豪绅,暗中皱眉,惴惴不安,觉得这“白纸黑字”将事情挑明,日后行事恐多掣肘。更有那思想守旧的宿儒,摇头叹息“朝廷体统,自此荡然矣”、“小道消息,蛊惑人心”。
无论如何,《大明通政公报》的创刊,如同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永历十七年秋天的南京,激起了第一圈实实在在的涟漪。它意味着,监国朱常沅的改革,在试图厘清田亩、整顿财政、调整吏治之外,又开辟了一个新的、无形的战场——舆论与信息的战场。
紫禁城角楼之上,朱常沅与沐涵并肩而立,遥望着城中几处尚有聚集人群的报摊方向。
“监国,报已售罄。舆情初起,毁誉参半。”沐涵轻声道。
“嗯。”朱常沅望着远处,“听见了,也看见了。有议论,总比死水一潭要好。这声音,起初或许嘈杂,但听久了,总能辨出些真民意、真问题。而我们的声音,也要通过这纸墨,传出去,让更多的人听见、明白。”
“活字之版已留存,加印之事……”沐涵问。
“加印三千份,优先发往南昌、延平、潮州 三试点,及湖广、江西、两广 各府县衙、驻军大营。”朱常沅道,“让蒋臣、张肯堂、郭之奇他们也看看,朝廷在做什么,天下在议什么。也让前线的将士,后方的百姓,知道朝廷除了刀剑粮饷,还有纸笔和声音。”
他顿了顿,嘴角露出一丝极淡的笑意:“这第一声锣,算是敲响了。接下来,就要看这出‘通政’的大戏,怎么唱下去,又能唱出个什么天地了。”
秋风吹过,拂动二人的衣袂。城下的喧嚣隐隐传来,与皇城的肃穆交织在一起。一份薄薄的报纸,能否真的成为“通上下、宣政教、便民情、固国本”的利器?能否在重重阻力与猜疑中生存、发展,真正影响人心向背?一切,都刚刚开始。而那深宫里传出的活字印刷机的隐约声响,与市井间渐起的议论声,正预示着南明这个小朝廷,在挣扎求存中,正试图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方式,与其治下的土地与人民,进行一场笨拙而勇敢的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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