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遍,慢。
张翎以极慢的速度分解动作:脚如何蹬地,胯如何旋转,脊如何舒展,肩如何送劲,腕如何控杆。
每一处关节的配合,每一寸肌肉的发力,清晰得像用刀刻在空气里。
“枪劲起于脚,主宰于腰,通达于肩,贯注于臂,最后聚于枪尖。”
他的枪尖在空中缓缓移动,画出一条笔直的线,“这条线,从你脚后跟到枪尖,要成一条直线。线成了,力就通了。”
第二遍,中速。
这次有了破风声。
枪尖刺出时,杆身微微下压——不是弯曲,是整体下沉三分,像鹰隼俯冲前的蓄势。
刺中的瞬间,手腕极细微地一拧,枪头旋了半圈。
“螺旋劲。”张翎收枪,“直刺伤皮肉,螺旋透筋骨。鼍形怎么钻水,枪就怎么钻人。”
第三遍,快。
人群甚至没看清他什么时候出的枪。
只听见一声尖锐的爆鸣,木人桩心口的炭圈中心多了个洞。
不是窟窿,是洞——边缘光滑,深透桩身,从背面看,出口只有铜钱大。
三枪刺在同一个点上,分毫不差。
“练吧。”张翎把枪扔给岩叔,“每人选一根杆子,今天只练一件事——站在三丈外,刺中木人桩上的圈。
刺不中,练到刺中为止。刺中了,练到百刺百中为止。”
人群轰然散开,争抢枪杆。
张昊抢了根八尺柘木杆,轻,趁手。
石野选了丈二枣木杆,沉,够劲。
岩叔没抢,他默默捡起张翎用过的那根枣木枪,握在手里细细感受杆身的纹理。
练习开始,问题全暴露了。
有人刺出去枪尖乱晃,像风中芦苇;
有人发力太猛,枪杆脱手飞出;更多人根本刺不中。
三丈距离,看似不远,但枪长一丈,手要控着两丈多长的杆子去命中拳头大的目标,难如登天。
张昊刺了二十枪,只中三枪,还都是擦边。
他喘着气停下,看旁边石野——少年更惨,三十枪全空,枪尖不是偏左就是偏右,有次差点捅到旁边的人。
“不对。”张昊喃喃自语。
他想起张翎说的“线”。
闭上眼,形守息展开,意念顺着脚底往上走,过膝,过胯,过脊……最后到指尖。
再想象那根“线”,从脚跟延伸到枪尖。
睁眼,刺。
枪尖稳了三成,刺中木人桩边缘。
还是偏,但偏得少了。
石野看他闭眼,有样学样。
但熊形桩功沉劲太重,气息下沉后就上不来,枪刺出去依旧笨拙。
他急得满头汗,越急越偏。
张翎在人群中缓步走动,不时停下指点。
“你,胯松了,力断在腰上。”
“你,手腕太僵,枪尖活不起来。”
“你,眼睛盯着枪尖干嘛?盯着目标!枪尖是箭,眼睛是弓,你看哪儿箭就往哪儿飞。”
走到张昊身边时,他停下:“感受到那条线了?”
“有一点。”张昊老实说,“但刺出去时,线还是会弯。”
“因为你还把枪当成‘外物’。”张翎握住他持枪的手,“放松,别用力握。
想象枪杆是你手臂的骨头,枪尖是你延伸出去的指尖。你挥手需要想怎么发力吗?”
张昊尝试放松。
手指虚握,力道只够不让枪杆滑脱。再刺——
枪身轻灵了三分,刺中的位置离炭圈中心近了寸许。
“就这样练。”张翎松手,“今天刺不中没关系,找到‘人枪合一’的感觉,比刺中一百次都重要。”
日头爬到中天时,空地上已经没人说话。
只剩枪尖破空的咻咻声,和枪杆刺中木桩的闷响。
四十多人,每人脚下都磨出了坑,手掌磨出了泡,但没人停。
张翎那三枪的影子烙在每个人脑海里——那不只是武技,是某种近乎“道”的东西。
岩叔练得最苦。
老猎人双手虎口全裂了,血浸红枪杆。
但他不管,一枪接一枪,眼睛只盯着木人桩上的炭圈。
第一百枪时,他忽然福至心灵——不再刻意控制发力,而是让身体记住张翎演示时的那种“贯穿感”。
枪出,如虹。
“噗!”
枪尖扎进炭圈边缘,入木两寸。
虽没中红心,但这一枪稳、直、透,有了三分真意。
岩叔收枪,长长吐出一口气。
汗从额角滚落,混着血滴在泥土里,但他笑了。
张翎远远看着,点了点头。
下午,他让众人停练,集体观摩。
“石野,张昊,你俩上来对练。”
两个少年握着枪走到空地中央,相隔三丈。
围观的人自动退开,空出十丈见方的场子。
“规矩简单。”张翎说,“只准用中平枪对刺,不准用别的招式。
谁先刺中对方身体,谁赢。”
张昊和石野对视,都看到对方眼中的火焰。
三天前那场拳脚比武还没分出真正胜负,今天用枪,正好续上。
“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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