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法之舟”最深层的医疗静室,如今更像是一座戒备森严的圣殿,或者说,囚笼。
青鸾躺在中央的生命维持平台上,身体被柔性的束缚装置固定,数十根闪烁着微光的导管连接着她的身体和周围的仪器,源源不断地输入着最精纯的生命能量、神经修复因子和经过多重净化的灵能流。她的脸色苍白如纸,呼吸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胸膛的起伏微不可见。唯有监测屏幕上那虽然紊乱、却依然顽强存在的脑波曲线,以及身体周围自然散发出的、极其微弱却异常复杂的淡金色与苍白交织的能量场,证明着她尚未被那深渊彻底吞噬。
她已经昏迷了十七天。
净水遗民的大祭司日夜守候在外间的祈祷室,手中永恒托着那捧“源初之水”,水面倒映着静室内仪器跳动的微光,也倒映着她眼中深沉的悲悯与忧虑。每隔数小时,她便会进入静室,吟唱一段最古老的安魂水咒,将“水”的包容与记忆之力,化作无形的暖流,试图浸润青鸾那受损严重、且内部正发生着未知剧变的意识结构。
辉光长老和白博士的团队则驻扎在隔壁的分析中心,所有从青鸾身体和周围能量场采集到的数据,如同瀑布般在他们面前的全息屏上流淌。数据混乱、矛盾、充满了无法解读的异常峰值和逻辑悖论。那缕从深渊带回的“冰冷碎片”,如同一个沉默而危险的异物,已经与她残存的意识结构产生了难以预测的融合反应。
“她的‘意识生态系’……正在进行一场我们无法完全观测的‘灾后重建’,”白博士指着屏幕上那些疯狂跳变、时而聚合时而分裂的能量团模型,声音沙哑,“那缕‘碎片’携带的‘简化’与‘静滞’逻辑,正在与她自身复杂的‘意义交响’结构发生激烈冲突与……某种诡异的‘磨合’。这个过程极不稳定,随时可能导致她的意识结构彻底崩解,或者……催生出某种我们无法理解的、全新的‘存在形态’。”
“李季阁下那边……”辉光长老看向另一个屏幕,上面显示着共济空间站核心传来的、关于李季辉光本体的实时状态读数。那读数曲线虽然依旧维持在基准线以上,但其整体水平,较之“深渊回响”行动前,已经永久性地、显着地……下降了。下降的幅度,让每一位知情者都感到心惊肉跳。“……需要时间。很长的时间。而且,我们不知道这种‘磨损’是否真的可逆。”
就在这时,医疗静室内,监测青鸾意识活动的仪器,突然发出一阵短促而尖锐的警报!
屏幕上,那原本紊乱但相对平缓的脑波曲线,骤然变成了一团疯狂振荡、频率高到异常的尖峰脉冲!同时,她身体周围的能量场剧烈波动,淡金色与苍白光芒疯狂交织、碰撞,甚至在她上方凝聚成一些转瞬即逝的、无法理解的几何光影碎片!
“意识活动剧烈异常!能量场失控!准备紧急稳定程序!”医疗团队的负责人立刻喊道。
然而,就在医护人员准备启动强效镇静和意识锚定程序的前一秒,所有的异常波动——脑波尖峰、能量场紊乱、光影碎片——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瞬间抹去,消失得无影无踪。
静室内,陷入一种比之前更深的、令人不安的寂静。
监测屏幕上,青鸾的脑波曲线,并没有回到之前的“昏迷”状态。它变成了一种……极其规律、极其稳定、却缺乏正常生命脑波应有复杂性的、近乎平滑的……直线?不,仔细看,那并非纯粹的直线,而是一种振幅极小、频率恒定、如同精密机械脉冲般的波形。
她的睫毛,在所有人屏息的注视下,极其缓慢地,颤动了一下。
然后,睁开了。
那双曾经温暖、清澈、带着坚定与悲悯的金褐色眼眸,如今变成了……一种难以形容的颜色。瞳孔深处,不再是单纯的淡金色光芒,而是仿佛将一片冻结的星云封在了里面——无数细微、冰冷、以绝对规律缓慢旋转的苍白色光点,镶嵌在淡金色的基底上,折射出令人心寒的、非人性的理智光泽。
她的目光没有焦点,仿佛穿透了静室的天花板,望向了某种常人无法企及的、冰冷而遥远的维度。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有痛苦,没有迷茫,也没有苏醒后的虚弱,只有一种彻底的、空洞的平静。
她缓缓地、极其僵硬地,转动了一下脖颈,目光扫过周围那些紧张注视着她的人们。在她的注视下,所有人都感到一阵莫名的寒意,仿佛自己的存在、情感、乃至思想,都被那双眼睛以一种超越理解的方式瞬间“扫描”、“分析”、并归类为某种……“数据”或“现象”。
“……青鸾?”净水遗民大祭司试探着轻声呼唤,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青鸾的视线,如同缓慢转动的探照灯,定格在大祭司脸上。她的嘴唇微微翕动,发出的声音干涩、平直,缺乏起伏,如同用某种失真的机械合成音在朗读:“净水遗民第七十六代大祭司……生命体征稳定,意识结构偏向‘记忆-情感’共鸣模式……‘源初之水’能量场活跃度:中等。对当前个体的‘修复意图’可识别。效率预估:低于临界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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