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至于在临行前能把话说开,反倒免去了一路上可能的诸般算计,令人如释重负,心情愉快。
……
……
于是自踏上大陆开始,便一直相安无话。
莫茗唯有在自身抱以一些隐晦的目的时,会变得谈吐不凡舌灿莲花,但就此一路行来,和月夜见两人反倒变得沉默,原因很简单,他没什么想说的。
帮助神明收集到她所需要的东西便是全部的目的,此时的莫茗虽不至于就此把月夜见当做男子来对待,但也秉持着进退有据的绅士风度,神明大人虽然口中不说,看起来倒是十分满意的。
神明大人并非如她所表现出的那么冷漠无情。
除去在日本高知的那次沧海桑田,月夜见在四年中总共使用过两次神明的力量,而这两次都是在莫茗计划外的——第一次救下了被大火吞噬的十几个孩子,第二次帮助一个伤心欲绝的女子找回了她自战场归来的丈夫。
据说这都是在月夜见无意间听到了她们对神明的祈求而予以的回应,对此莫茗没有作一个字的评价。
神明大人想怎么做,自己一介凡人是无权置喙的。
只是对虚弱的神明予以温柔的照料,自是不会出任何岔子。
令人意外的是,也只在这种时候,月夜见的话反而多了起来。
三言两语地向莫茗询问着有关人类的话题,莫茗则根据自己并不伟光正的三观说一些有的没的。
时至今日莫茗也早就知道,博识的神明大人并非是无所不知的存在,她虽然能张口说出几百年后的一些琐碎历史,但对于人类本性的了解,却并不比自己高明多少。神明大人虽能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但莫茗毕竟也是信息时代的公民,以史为鉴自也能得出自己的一套理论说辞,有时候两人甚至会为了一些没所谓的人性论、善恶论来辩驳半天,最后谁也不能说服谁。
神明大人表达不满的方式很简单——躺在床上不说话,莫茗则不得不苦着脸继续给递过饭勺。
神明含下米粥,吞咽下去,想了想,开口道:
“私吃下人间的食物,便被凡间的污秽所沾染了。”
“你可以选择不吃,少说这些乱七八糟的,”莫茗叹了口气,重新盛了一勺递过,“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你说小米粥是污秽,给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耕者听到怕是要找你拼命。”
月夜见又吃下一口米粥,过了会,又说了句:
“你似乎不如先前那么健谈了。”
“夸夸其谈有时候只会令人生厌罢了,犹如排泄受堵的阴沟,滔滔不绝,遍地泛滥,只是污染环境。”
“你这不是说了很多吗?”
“哼。”
“虽然你的话语倒也并不那么有趣,但总比一语不发的沉默好些。”
“话虽如此,但我没什么好说的,为了打破沉默强行寻找一些话题,不觉得很尴尬吗?有一说一,我在无所求的状态下并没有制造话题的习惯。”
“……是么。”
这次的沉默比较久,直到将这碗小米粥吃完,莫茗把碗放回后坐了过来,月夜见方才开口。
“是因为之前船上的话吗?”
“啥?”
“若是如此的话,私收回那些话,”月夜见合拢了散在背后的长发,掖了掖被角,只露出一个脑袋,“私允许你说一些轻佻的话,只要不过分,私不会打你。”
“恕我拒绝,”莫茗撇嘴,“人类中的一些花花公子的确是能做到腆着脸舍弃自尊心来说些话语撩拨女孩,但这不包括在对方知道目的并抱持看戏心态这种情况,你我把话说开的情况下再来这个,会让我觉得自己像个不择手段取悦于人的跳梁小丑。”
“不是很有趣吗?”
“我不记得约定里说过我必须提供‘牺牲自己的羞耻心和尊严来取悦你’这样的服务。”
窗外夜幕已深,莫茗点起蜡烛,靠在桌旁椅子上翘起腿,随意地翻着书。
过了会,月夜见又说话了。
“你好像在刻意与私保持距离。”
莫茗闻言挑了挑眉。
“这是最理性的明智做法。”
“何意?”
“为了不互相讨厌,”莫茗合起书,“你今晚的话有点多啊。”
“不是你说的吗,人类在生病和脆弱的时候容易伤春悲秋,变得敏感多虑。”
“是说我该趁虚而入咯?”
“咯咯,觉得自己做得到的话就来啊。”
莫茗想了想,叹息一声:“寻找五宝的旅途已五入其一,虽然前些日子有了火鼠裘的消息,但如今已经过去了五年多,接下来还需要多久,你我都无法估量。”
“是的。”
“这是一场非常漫长的旅行,以我个人而言,我最希望有一个称心的旅伴,其次希望没有旅伴……最坏的情况下,我会有一个不称心的旅伴。”
“私是那个不称心的旅伴吗?”
“我只是以己度人,”莫茗摇了摇头,“在任何两人的交往中,必有一个适合于彼此契合程度的理想距离,越过这个距离,就会引起相斥和反感。事实上,你我并非心心相印,但却因为目的不得不形影不离,久而是必会互相生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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