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蕊父母早亡,但家中留下的财产勉强还够曹蕊兄妹三人生活。
曹蕊的大哥曹显跟着叔伯们早早开始在江苏各地跑江湖,凭着曹家叔伯和曹家往日的人情,
即便大哥长期在外跑生意,曹蕊和小妹曹庚在小曹庄的生活也颇为稳定富足。
直到民国二十年(1931年),也就是三年前的年末,
曹显和曹家叔伯们在镇江郊外遇到一伙外地来的土匪,
这伙土匪与本地帮派不同,全然不讲江湖道义,只管杀人劫财。
靠着叔伯们拼死掩护,整个曹家商队只有曹显一人逃了出来,
被刚刚从江西调防过来的十九路军救下,
曹显便参了军,发誓要荡平那伙土匪。
可是没等部队对当地的匪患进行肃清,就被调到上海,以应对驻沪日军的挑衅。
曹显在1932年1月15日给曹蕊写了家书,告知了目前的情况,
称等日本人消停后就回老家,带着曹蕊和小妹一起搬去南京。
可没等来日本人消停,民国政府就更先一步妥协,
为保国家经济中心上海不受战争破坏,民国政府全盘接受日方提出的要求,
为避免冲突,十九路军被授意撤往南翔一带,
1932年1月28日当晚,曹显所在的部队与从南京派来的宪兵第6团交接防务,准备撤离上海的时候,
驻地遭到日本海军陆战队的突然攻击,曹显在北四川路西侧的阵地上被日海军炮火击中,当场牺牲。
第一次淞沪战争结束后,曹显的骨灰和阵亡通知被送到了小曹庄曹家姐妹手中,
至此,曹家上下再没有一个能撑起来的男丁,很快就被各家旁系赶来吃绝户,
曹家姐妹的曹家大院也被霸占,姐妹二人和一个忠心耿耿的老仆被赶出大院,靠着曹家最后的一点人情,
将所有的积蓄换成了一个小小的院落。
巨大的落差让姐妹二人难以适应,但是好在有老仆的帮助下,新的生活总算又慢慢步入正轨,
但所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唯一对姐妹二人好的老仆也在第二年的年关,因没钱抓药而病死床头。
从此姐妹二人相依为命,为了挣钱,曹蕊和其他家境贫寒中的妇女一样,替各家的老爷太太们洗衣服以勉强换得生计,
可是,曹蕊生得清秀,前身又是曹家小姐,家中无人护她,很快就被许多人盯上,
仅在刘老根儿家,府中上下老爷、少爷、管家就对她不怀好意,甚至有一次还险些被轻薄,
直到周城里来的巡查官发现了她,也就是刘玉营,
刘玉营一眼看中了她,但是为了城里人和当官的体面,没有用强,
庄中对曹蕊有不轨想法的人迫于刘玉营的威名,不敢再骚扰她,
可是刘玉营又岂是良善之辈。
他每次看曹蕊眼中的那股贪婪的眼神,让曹蕊更加心惊。
曹蕊也想带着妹妹换一个地方生活,但是刘玉营又岂会放过她,
一直不让曹蕊离开庄子,要走也得把妹妹留在家中作为人质。
小妹曹庚在曹蕊外出替人洗衣服的时候,无人看管,
久而久之,小曹庚也就成了小草根儿。
………………
在山洞里,曹蕊身上披着包国维脱下来的厚棉长衣坐在火堆边,静静地与他说着她的故事,
说到小草根儿的时候,轻轻摸着熟睡的小家伙的脸蛋,
“小妹慢慢也要长大了,我不想她也受我这样的生活”
“那日我进城,其实是去买药的,与其这样生不如死地活着,倒不如痛快地离开”
曹蕊轻轻咬着嘴唇,对包国维坦然一笑继续说道
“准备出城的时候,看到了许多学生去上学”
“自从爹娘去世后,我就再没读过书,想着最后一次再去看看学堂是什么样儿”
“结果刚走近巷口,就看到一群人狼狈地跑出来,我往巷口里一看,就看到你满头是血的倒在路边”
“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上来救你,送你去医院”
“小时候总听庙里的师傅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就当是为小妹攒一份阴德吧”
听着曹蕊那轻松的语气和那她那沉重的过往,包国维心中难过,
看着曹蕊那满是冻疮的手,还有装着曹显骨灰的那个小盒子,
他犹豫许久,只是沉默地将曹蕊打湿的衣裳挂在火堆边将其烤干。
曹蕊见包国维不说话,便躺了下来,抱着小曹庚沉沉睡去,
见到二人都深深睡去,他看着火堆上跳跃的火苗,缓缓说道
“放心,你们以后都会好好的”。
包国维将包里的银元金条取了出来,放在火堆面前,细细算了起来,
老爹那儿还攒着有几十块钱,那是他老人家的,他不打算动。
调查处的工资津贴加一块有两百块,
刘得根儿那边给他了三根用红布包起来的银元条,
一根是五十块,三根就是一百五十块,
还有两条一两重的小黄鱼,在目前的银元汇率来看,一条小黄鱼大概值30块银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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