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海翻涌，炽热的风呼啸而过。
沈琰站在此间，有些无措。
脑海中，龙王残留的意念渐渐消散。
在离别之际，祂将关于这个世界的，自己所知的一切，都以记忆的方式，告知对方。
这些记忆并不珍贵，只是能够让对方未来的路更好走一点。
“从今以后，就是你的人生了。”
“可我该去何方？”
沈琰一脸迷茫，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叫什么，也不知道自己从何而来。
失去记忆之人，没有过去。
龙王叹息，垂眸轻语：
“去找寻，或者遗忘。”
“是回望黄昏的余晖，还是拥抱黎明的晨曦，皆取决于你。”
说着，龙王望向远方，在遥远火海尽头，有一个随风而至的青衣男子。
见此，龙王闭上眼，永远地离去。
“你的故人，似乎来接你回家了。”
“当然，你也可以选择，将他们与往事一同埋作前尘，永不回望。”
“……”
沈琰愣了愣，顺着对方的目光看去。
他与顾盛酩视线交汇，此刻世界仿佛离他们远去，只剩下空洞的寂静。
顾盛酩看着火海中的少年，眼中翻涌着难以言说的情绪，有对重逢的惊讶，也有对故人的怀念。
但是，沈琰并不喜欢这种感觉。
因为在对方眼中，他是另一人的模样，但那人已经死在这场火海中，灰飞烟灭。
他皱了皱眉，直言道：
“我不是他。”
“我知道。”
顾盛酩语气很淡，仿佛并不在意。
“但那双琥珀色的眼睛，还有那头如火的赤发，难免让我想起故人的模样。”
“说来，那人便是陨落于此。”
“……”
沈琰并没有这些记忆，因此对这番话并无感想，但他从对方眼中，读到了那些悲伤。
但是……
“我再说一遍，我不是他。”
“无论那人留下怎样的遗憾与恩怨情仇，这些都与我无关。”
“……”
看到少年眼中毫不遮掩的不耐烦，顾盛酩的心一阵阵的抽痛。
他缓缓闭上眼，长叹一声。
“是啊……你不是他。”
“前辈，若是没事的话，我先走了。”
沈琰并不在意他心中的苦涩，也不在意那些前尘旧事，他现在只想去看看，这究竟是怎样一个世界。
也不等顾盛酩再说什么，他心念一动，背后长出一对自灰烬中诞生的龙翼。
龙翼一振，带着他冲上天穹。
——他身负龙王之心与古龙血脉，还吸收了世间第一缕火焰最后的火苗，所以自诞生的那一刻，便拥有武元境九重的修为。
“……”
顾盛酩望着消失在天际的少年，独自愣在原地，久久不言。
许久，他回过神，转身离去。
“若是缘分已尽，轮回又有何用。”
——
玄辰历一八三六年，冬末。
今年，是沈琰去世的第六年。
云剑城，折玉谷。
细雪绵绵，天地白茫。
雪地上，散落着零星脚印，一路延伸至山林深处。
在小径尽头，有一座孤坟。
坟前，站着一位白发男子。
他将手中还热乎的闷糕轻轻放在那块碑前，又抬手擦了擦碑上的雪尘，露出碑文。
看着碑上的名字，他有些失神。
那个炽热的少年，最终却变成了一块冰冷的墓碑，静静立在这里。
他与墓碑对视着，任风雪落到身上。
最终，他成了另一座碑。
一座将沈琰这个名字刻在心中的……无字碑。
不同于往年的沉默，今年李剑一开口了。
他说：
“我要走了。”
无论如何，人终究还是要往前走。
待到明年雪停，他将告别过去，走向那个没有他的未来。
至此，青春与少年的炽热，连同那份悸动与情愫，在冰冷的风雪中迎来谢幕。
此后行尽江南，不与离人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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