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且歌反唇相讥,“那自然是不如明熙公主,直接在宸王府安营扎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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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且歌医术远胜于虞若,在他的治疗下,虞令月的气色肉眼可见地好了起来,季兰庭也渐渐放下心来,只有虞若知道这法子无异于火中取栗,所以一直心绪不宁。
最近不知为什么,她心中一直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但是又不知这忧虑从何而来。
一日,季兰庭出门后,一辆马车辘辘驶到宸王府门口,白发的太监搭着拂尘,拖长了调子慢条斯理地请虞若上车,虞若明白,这一天终于到了。
她回房梳洗沐浴,在里面穿上紧身劲装,靴子里绑上一把匕首,再在外面穿上正常的宽袍大袖,暗红罗裙迤逦过地面,美人低垂的眉眼里暗藏着胭脂色的锋芒。
端坐于马车之中,闹市熙熙攘攘的人声从摇动的窗帘里漏进来,她伸手从缝隙里探出目光,望向那嬉笑打闹的孩童与卖力吆喝的摊贩们,沉静的眉眼流露出一丝复杂的情绪。
在任何动乱之中,成王败寇总有输赢,唯有百姓左右都是输家。
这些原生百姓,盼了几十年才终于等来故国复辟、新君登临,从此不必寄人篱下,而可以堂堂正正地活着,他们内心失而复得的欢欣与幸福,又怎能不令人动容。
马车径直驶入宫廷,虞若摸了摸手腕间那个沉睡着情蛊的铃铛,心中莫名有了些安定感,低下头缓缓闭上眼睛。
出乎意料的是,掀开帘子,虞若却没有看见巍峨高耸的宫殿,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座高台,一座旋梯似通入青云之上,她神情平静,提起裙摆缓缓踏上阶梯。
暗红色的罗裙在莹白的石梯上迤逦而过,如鲜血触目惊心地从台阶上流下,又如春花乍惊,漫漫铺了满地。
所有人都留在了高台下,沉默地望着那红衣的异国美人缓缓而上,然后慢慢散去。
高台之上,原疏身着流金纹绣的锦带黑衣,墨一般的青丝整整齐齐以玉冠束在头顶,莹白如玉的手指把玩着一只玉戒指,听见她来,他缓缓抬起头,苍白的容颜上嘴唇殷红如血,点漆一般的黑瞳暗雾沉沉,流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诡异笑意。
那一瞬间,虞若以为见到了曾经二十多岁时的季兰庭。
她整理衣裙,沉默地在他对面坐下,望着桌子上那盘下到一半的棋局不发一言。
妍若春花,皎如月华,恰似盈盈幽潭之上静默飘荡开的深涧桃花,冷而幽魅。
“上一次见到你这个模样,还是在除歧城之战的时候,那时候漫天火光映着你的艳丽容色,当真是绝世无双的风华。”他轻笑着,纤长的羽睫遮住幽沉的眸色,抬手将棋盘上的棋子慢慢收起来。
虞若没有说话,却听得他突然轻声道:“若儿,生辰快乐。”
她一愣,缓缓抬起头,正对上他含笑的双眸,那眼底幽深却又澄澈,半是心机阴沉的帝王,半是纯真无邪的少年,而这种诡异的矛盾在他身上又是那么的和谐。
今天是她的生辰啊,她自己都忘记了。
目光一瞬间有些空茫,她恍然想起昔日在除歧城,秋珣曾许诺她及笄之礼时,他必送上一份独一无二的大礼,只是他们应该都没有想到,她及笄的那一天,会是这样的局面。
一个精雕细琢的玉盒子被推到她面前,“这是赠你的及笄之礼。”
虞若看了看他,沉默着打开,只见红色的丝绸之上,一只华丽夺目的衔珠飞凤钗静静地躺着,虞若看得出来,这只簪子做工精致,用料昂贵,尤其是那凤凰口里衔着的莹亮透明的血红珠子,是世所难寻的“凤凰血”,昔日父皇曾经想寻来为母后凤冠增辉,遍寻天下亦是不可得。
她抿了抿唇,冷声道:“你这是要做什么?”
“想再认真问你一次,”他望着她,“虞若,你真的不愿意留在我身边吗?”
她没有回答,而是静静地问道:“你能给我什么?”
原疏不假思索道:“与我并肩的尊荣,这九州之上唯一的皇后。”
说罢,他对上她冷清的眼眸,自嘲地低笑一声,“也是,你从来不在乎这些。”
虞若伸出手,在他炽热的目光下缓缓抚摸过那华美的凤钗,轻声道:“凤凰涅盘,今日你送我的除了凤钗,应该还有一场烈火吧。”
她侧过头,望向那空茫茫的高远天地,不知何时,又飘起了簌簌细雪,如柳絮般随风飞越重重宫阙,落入千家万户。
他幽凉的声音响起,“昔日商纣王为妲己筑鹿台,于高台之上共赏人间繁华。若儿,今日我便要你好好看着,这属于我的盛世江山是如何拉开帷幕。”
烈火将一切烧为灰烬,是非恩怨,爱恨情仇,而希望从在那滚烫的废墟之中飞出。
今天对他们而言,并不是一场生死赌局,更像是一场华丽的落幕,在飞雪之中,在烈火之中,奔赴向自己的宿命。
远远的,已经有兵戈声传来,虞若端坐于高台之上,沉默地望着那从宫门处向四面八方涌入的黑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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