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楼的窗棂漏进半盏月光,白薇薇捻着指尖的狐火,看彩雀将南疆带回的毒藤标本摆在案上。后者刚解下沾着瘴气的披风,就急着拍桌:“薇薇你是没瞧见,李静那丫头被白衣树妖抓出满脸血痕,可王英守在她床边喂药喂了三天三夜!”
白薇薇的狐火“噗”地灭了,银白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浅影:“不过是张毁了的皮囊,王英眼里从来看不上这些。”话虽如此,她指尖却无意识掐进掌心——上回在将军府墙头,分明看见王英替李静挡落檐角冰棱时,眼里的焦急比当年看自己化出狐尾时还要真。
彩雀撇撇嘴,抓起桌上的桂花糕塞进嘴里:“人心哪是看皮囊的?你忘了当年王生夫妻……”
“别提他们。”白薇薇突然打断,声音冷得像淬了冰。她扯开领口,露出心口处淡金色的伤疤,那是当年为救王生夫妇,被上古凶煞撕裂心脉的印记,“神妖的心脏是块捂不热的寒玉,可人类的不一样。”她指尖抚过伤疤,那里每到月圆就会疼得像被烈火炙烤,“我替他们挡下致命一击时,那颗借来的人心在胸腔里跳得厉害,暖得能烧穿骨头。”
彩雀的糕差点掉在地上:“你又要……”
“不然呢?”白薇薇轻笑一声,笑声里裹着三百年的风霜,“那对夫妻欠我的,总得用些东西来还。每月十五若不食人心,我这具皮囊就会像被虫蛀的画纸,一寸寸烂成飞灰。”她望向窗外将军府的方向,月光恰好落在她眼底,映出点猩红的执念,“王英护着李静也好,至少……能让我看清,这人间情爱到底值几分人心。”
黑风口的悬崖像被巨斧劈开的墨玉,王英攥着岩缝里的野藤,靴底打滑的瞬间,郑吉的怒吼在耳边炸开:“抓稳!”
两人的重量全压在那根手腕粗的老藤上,树皮勒得郑吉指骨发白,崖下翻滚的瘴气正舔舐着王英的衣摆——他怀里揣着的九仙花标本,是李静脸上伤疤唯一的解药。
“把花扔上来!”郑吉吼得嗓子发哑,眼睁睁看着王英的手指在藤条上磨出鲜血,“留着命比什么都强!”
王英却笑了,笑得咳出半口血沫,奋力将裹着花的油纸包抛向崖顶:“告诉李静……”话音被风撕碎时,他突然松手,坠向那片翻涌的灰雾。
竹楼里的白薇薇猛地捂住心口,狐族的灵识让她清晰“看”到王英下坠的画面。她撞开浮生的冰晶殿门,裙摆扫过地上的霜花,跪得膝盖生疼:“求上仙救他!”
浮生正捻着冰晶盏的手指一顿,冷眸扫过她渗血的膝盖:“他是生是死,与我何干?”
“我回去!”白薇薇仰头时,银发扫过地面的冰棱,“只要他能活,我即刻回寒冰地狱,永世不踏离半步!”她记得三百年前,王生也是这样坠崖,那时她没来得及抓住,只能捧着他变冷的身体,啃食人心续命——这一次,她赌得起。
浮生的指尖在冰晶盏上敲出冷响,殿外的风雪突然倒卷。崖底的瘴气被无形的力量拨开,王英下坠的身体骤然停在半空,被一股寒气托着,缓缓落在崖底的平台上。
白薇薇瘫坐在冰地上,听着灵识里传来王英微弱的心跳,突然笑出泪来。浮生背对着她,声音比殿里的冰柱还冷:“记住你的话。”
她没看见,那冰晶盏里的倒影中,浮生垂眸时,睫上的霜花悄悄融了半片。
郑吉捧着沾着王英血温的九仙花冲进将军府时,李静正对着铜镜摩挲脸上的伤疤。那道从眉骨划到下颌的红痕像条狰狞的蛇,她指尖刚触到,就听见郑吉带着哭腔的嘶吼:“王英他掉下去了!”
铜镜“哐当”砸在地上,李静抓起裙摆就往外冲,伤疤被寒风扯得生疼也浑然不觉。悬崖边的瘴气还在翻滚,郑吉指着崖底那片灰茫茫的雾:“他把花扔上来就松了手……”
李静没听完就纵身跃下。风声灌满衣袖的瞬间,她忽然想起小时候,王英替她摘桃树上的风筝,也是这样毫不犹豫地爬上最高的枝桠。
坠落的失重感突然被冰凉的水吞没,她在湍急的暗河里拼命挣扎,指尖终于触到片湿透的衣襟。王英双目紧闭,嘴唇泛着青黑,怀里还死死攥着块碎玉佩——那是去年她生辰送他的护身符。
“王英!”李静咬着牙将他往岸边拖,忽然觉得脚踝被什么东西缠住。低头一看,竟是条水桶粗的巨蟒,鳞甲在水底泛着金光,却温顺地用身体托着他们往岸上游。
等两人呛着水趴在河滩上时,蟒身已化作道金光消失。李静刚把王英平放好,就见个白衣人立在不远处的礁石上,周身的寒气让周遭的草叶都结了霜。
“山神大人!”她顾不上擦脸上的泥,膝行着磕头,“求您救救他,我愿折寿十年换他性命!”
浮生的目光落在王英胸口,那里因落水而起伏微弱。他瞥了眼李静紧攥的九仙花,花瓣上的露珠正凝成冰晶:“花里的仙丹,喂给他。”
李静这才发现,九仙花的花心嵌着粒鸽卵大的珠子,温润的光透过她的指缝漏出来。她颤抖着撬开王英的嘴,将仙丹送进去的瞬间,那珠子化作暖流顺着他的喉结滑下,他苍白的脸上竟泛起层薄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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