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亚芬走过去问:“白大哥,你怎么不开门呢?”
白森听叶亚芬叫他,放下手里的斧头,回过头来说:“锁头都锈住了,钥匙开不开。既然人家派专人送来钥匙,显然是让我们用钥匙开门的。这样吧,你们俩个先在院子里休息,我去民政那里请示一下,看可不可以砸开这锁头。”
叶亚芬笑了起来:“白大哥,钥匙不管用那就只能砸了,反正这房子也允许我们住了,那我们自己就说了算呗!还请示什么呢?这么远,为了这点小事儿,你还得往城里跑一趟。你想想,这房子已经让咱们住了,那咱们就说了算吗!”说着走过去,从地上捡起斧头抡起来就要砸。
白森见状,惊慌失措,如同这叶亚芬一斧下去砸碎的不是锁头,而是一枚可以毁灭一切、威力无比的定时炸弹。他迅速地冲过去,夺下叶亚芬手里的斧头,扔出去老远,厉声喊道:“你不要这样子,会闹出事来的!怎么能这样蛮干呢?”
叶亚芬惊呆了,她还从未见过白森发过这么大的火,她愣愣地站在那里惊愕的看看白森,又看看吴琪。
白森惊恐的解释说:“做事情要动动脑子,民政给咱们送来钥匙,这意图很明确,是让咱们开锁进屋啊!你随意砸开锁头,这怎么可以呢?违背了上边的意图吗,真是鲁莽冒失啊!谁也不许动,我去请示。”说着头也不回地急匆匆地走出了院门。
吴琪见丈夫白森这个样子,坐在那里哭了起来,而且哭得很伤心,很痛苦。她想,当年她的丈夫白森是个何等有见解和个性的人啊,这么多年的管治和牢狱生涯,白森已经失去了他应有的人格和个性。他就象是一个耍猴的人用痛打和虐待的残酷手段而训练出的一只温顺的小猴子一样,成了看主人眼色行事的训服工具;让他站立就站立,让他钻圈就钻圈,边做这些动作,还要边警惕张望惴摸主人的脸色,怕做错了又要挨一鞭子。吴琪所痛苦的是,如果真的只是挨鞭子受皮肉之苦,倒是可以咬咬牙挺过去的,可对于白森来讲,这无情的鞭子已经使他伤及了精神和灵魂。这灵魂的摧残所造成的创伤可是人世间最残忍、最野蛮和最恶毒的惩罚,它所留下的伤痕尽管人们的肉眼看不见,但却终生都不会愈合呀。
吴琪叫过叶亚芬说:“亚芬,别怪你白大哥,他已经被折磨怕了,精神上的折磨呀!这种日积月累的漫长时间的折磨呀,唉,你白大哥成了精神上的残疾人了。”
叶亚芬眼含热泪,点着头说:“我知道,吴姐,我不会怪白大哥的,我也是和你一样,为白大哥难过!”
吴琪说:“好妹子,让我们去慢慢地关爱他,体贴他,帮他恢复吧。当然,这靠我们两个乃至子女都是难以恢复的呀!必须有政治上和社会上的良好氛围呀!你去到屋里把钳子拿来,把那锁头都起下来。”
“还是等我白大哥吧?”叶亚芬有些担心,她担心的不是人家让不让起锁,而是担心白森因此再发脾气。
吴琪叹口气说:“唉,亚芬哪,这是明摆着的事,民政既然允许我们住了,这十几年二十年的锁头都锈死了,就只能是起开吗?请示也是这样一个结果。你去起开门吧,你白大哥回来也是这样一个结果,这样使你白大哥还有点信心,有点自己的独立性,不然你白大哥就成了行尸走肉了。”
叶亚芬从屋里拿出钳子,到正房东边门用钳子钳住锁头一扭,锁头就断了。这二十来年已经基本锈烂了,她把另一个房门的锁连屋里门锁都扭开了。
吴琪站起身,尽管她两腿依然软绵绵的没有力气,可她想进屋看看自己的老同学顾掬贤曾居住过的房子是个什么样子。她告诉叶亚芬说:“亚芬,所有的东西都先不要动,咱们先进屋看看再说。”
这正房共有四大间,西间和中间都有对外开着的房门。中间的房门进去是一个有一间半房子大的客厅,虽然吕向阳在这里住过多年,但这有三十多平米的客厅依然还保持着原来的样子。对着门的墙壁上悬挂一幅书写流畅端庄的小楷《归去来兮辞》,两边可能是顾家先人或者就是顾掬贤的父亲留下的墨迹——一幅对联。上联是:世事洞明应从善而正本;下联是:人情练达该弃恶以清源。客厅的家具依旧,都是红梨木雕花桌椅。东面整面墙上那一幅巨大的山水农舍的壁画尚清析完好。吴琪想,这客厅就是顾掬贤一家常聚会的地方:父母享受着天伦之乐,儿女依偎着父母,一家四口其乐无穷;如今除顾掬德下落不明,另外三人都已不知到哪个神秘的深渊中去了,那也将是自己就要去的地方啊。她眼里含着泪,站在那幅壁画前。她在纳闷:从外边看这房子格局,客厅应该有通向东边屋的门啊,难道东边的屋只能从后边门进入吗?不会呀,那样儿进出有多不方便呢!她见这幅巨大的壁画的右下角露出的房舍画有一扇门,这门上有一拉手不象是画上去的。吴琪伸手摸一下,果真是个拉手,她轻轻的一拉,这扇画中的门却开了。她和叶亚芬走进这扇门,是一个只有北边门对外的一个南北走廊,走廊东墙有南北各一扇门。吴琪拉开东边南屋的房门,这是个卧室,室内南北方向放着一张双人床,床上空荡荡的,还有茶几、木椅。出了这卧室,再打开北边门,吴琪惊呆了。这屋子里的一切也都是原封不动地放在那里:靠南墙下是一张比较精致的双人木床,床上的被褥、枕头都铺得整整齐齐,连那落满灰尘的浅蓝色蚊帐都挂得好好的;东墙北头对着床是红木梳妆台,梳妆台南边贴墙是一个较大的书厨,隔着玻璃可以看到摆得整齐的书籍;北边靠北窗子是一张红木写字桌,桌上还摆放着毛笔架、砚台之类。吴琪知道,这就是自己的同学顾掬贤的卧室,这就是女儿白雪吟生母的卧室。睹物思人,吴琪潸然泪下。她对叶亚芬说:“亚芬,这个屋子就是雪吟生母顾掬贤生前住过的屋子,竟然保留得这么完好哇!里边的东西一点都不要动,一点儿都不要动啊!就让雪吟住这个屋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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