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玑对吕向阳的安排很有意见：“吕县长，我和方玉晴到一中去是不假，可我什么也没说，而且我还拦阻方玉晴和红派学生争论，我去检讨算怎么回事啊？”
吕向阳瞪着眼看着何玑：“这事是县委集体决定的，你必须得去检讨。”他又补充说“方玉晴是位真正的革命者，临危不惧，我吕向阳自愧不如！”
何玑不再言声。
吕向阳之所以安排何玑到一中去检讨，就是考虑她儿子国文革是一中红派头头，他不能眼看着这些检查的人没完没了的沉陷在检查中。对活动，他在想，功高盖世的尚且不能自保，这次活动的来头该有多么大呀！看这架式主要是整治干部。自己的出身不好——当过土匪、中央军，有些人历来可是好算后帐的。思前想后，保身的办法是告病还乡，反正自己也是满身的伤。可是，受党的多年教育，又是在这关键时刻，怎么能当逃兵呢？教育别人要知难而进，自己怎么能打退堂鼓呢？
何玑转变了话题：“国文革他们这样干会不会出事啊？”
吕明修斜一眼何玑：“现在全国上下都是这样，这么多青年学生怎么出事，就是出了事，也是法不责众啊！再说上边都公开表态了嘛，支持学生文化学习活动。乱世出英雄，我看国文革说不定将来是个人物呢！”
国仁隐隐地有一种骄傲：“年轻人，不要束缚他们的手脚，让他自己去闯天下吧！”
“我是坚决支持，顺生一定能成就一番大事业，后生可畏，说不定将来我们都得仰仗顺生呢！”吕明修对国文革充满着希望。
吕向阳白了吕明修一眼：“仰仗哪一个？革命要靠自觉自愿，能不能成就大事业，这关键还是靠党的领导，靠人民的支持。依我判断，学生活动——不过是一时的权宜之计。将来究竟怎么样，还是要组织来定的。”
叶亚男也抢白吕明修：“你是七老还是八十了，跟我们长辈的比你不也是后生的吗，有能耐你为什么不去活动哪！”
吕明修朝着叶亚男挤一下眼：“我不是在县里大小还是个干部吗，但面对我老爸我就是平头百姓，说不准有机会我也得成立个派。”
何玑不解的说：“你成立派，反谁？反县里领导吗？这县里你爸是一把手呀！”说罢，她两眼看着吕向阳。
吕向阳默默的吸着烟。
吕明修看一眼岳母何玑说：“这可得用发展变化的眼光看，蓉阳县还指不定是谁的天下呢！”
吕向阳突然怒气冲冲的站起来，指着吕明修说：“指不定是谁的天下？这就是你的发展眼光吗？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不管怎么发展，这天下永远都是我们党的天下，是我们人民的天下！”
吕明修立刻陪着笑脸：“老爸，老爸，我说错了，你老息怒！”
吕向阳在饭店安排好的饭菜给送来了。吕向阳说：“我们都是国家干部，对党的信念决不能动摇！”他看一眼满桌子的菜，对国仁说“来吧，我请你们二位亲家吃点便饭，就座吧！”
吕明修笑着说：“我和顺妍这三口呢，不请了？”
吕向阳说：“你们是自家人，哪个星期天不来白吃呀！”
国仁说：“亲家，这说法不对呀，那我和何玑是外人啦！”
说得大家笑了起来。
吕向阳似有所悟的说：“有时，我们当领导的就会遇到这种左右为难、两边不讨好的事啊！”他那剩下的一只小眼睛闪着忧郁的灰色的光“不过我想，只要我们真正做到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紧跟指示和中央精神，就不会有什么问题的。可是，这也很难哪，就说着红派——我总觉得这么搞不——咳，不说了！”
叶亚男到厨房去拿酒。吕明修也跟了过去，低声说：“妈妈，在我爸面前得多替我美言几句啊，我爸对我意见很大啊！”说着照叶亚男胳膊捏了一把。
叶亚男横了他一眼：“原来有事求我，怪不得惦记着老妈妈吗？”
吕明修说：“什么老妈妈，你四十多岁吗，怎么就说自己是老妈妈呀！”
吕向阳在客厅叫着：“酒怎么还不拿来啊？”
吕明修赶紧把酒拿了进来。
到一九六七年六月份，蓉阳县中小学全部都停课了。
几个月来，白森拼命翻看报纸，由于他那种朴素的对事业的信念，使他认为，怎么会不让正在长身体长知识的孩子们学习呢？这些孩子可都祖国祖国的未来呀！肯定会有更深层次的原因。白森对一些有关文化学习活动的文件逐条研究，没有一条明确指示学生可以不上课呀！白森怀疑是有人希望天下大乱，甚至——会不会是有人篡改、或者断章取义呢？不过……可是，他找不到任何答案。他内心十分痛苦：一边是政策，孩子们停课闹了……；一边是自己那份忧国忧民的赤子之心，忧虑国家的前途和未来。虽然自己早在打成反派时就被开除了党藉，但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一个有良心的中国人难道会眼睁睁的看着这怪现象而无动于衷吗！他想到要给上边写信反映情况，可这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呢？缫丝厂职工在讨论上边游泳时，一个老实巴交的工人昏昏地睡着了，别人叫醒他让他发言，他说“游水呀，水牛的水性很好啊。”他睡得昏昏沉沉，还认为大家在说水牛游泳呢。就这么无意中的一句话就被说成现反进了监狱，判十三年徒刑。如果我白森这样明目张胆地写成书面材料，后果究竟会什么样啊？这么多年自己夹着尾巴做人，终于算拜托了特殊身份了。如果给上边写信，会不会又是自投罗网？可是，一个真正热爱祖国、关心祖国未来的人能眼巴巴的看着孩子们不上课、整天打打杀杀的吗？一天晚上，他把自己的想法讲给妻子吴琪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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