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明庭你住口!你不要再说了,你以为你是谁?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对我指手画脚?——你又怎么知道我到底想要过什么样的生活?你又对我了解多少?”
江无畏似被忽然激怒,然后双目赤红,恶狠狠的冲出这番恶言。然后,也不管韦明庭怎样,便扬声道:“送他出去!今晚九音宫不待客,所有人都不要进来!”
韦明庭似乎发觉自己说错了什么,但是仍无措的站着。很快就有人来拉他出去,他可怜兮兮的带上了哀求:“对不起小七,我刚才说错了话,可是我真就希望你能好好的,你——”
江无畏背过脸,一扬广袖,臂上的画帛轻盈扬出华美柔媚的香风。那光洁的颈项细而玲珑,寒冬腊月里看着却显得异常的凉薄。
因韦明庭不肯走,她微转过头,脸上浮现不耐烦的神气,嘴角却依旧微笑着,鄙夷与刻薄的神色昭然入目:“你希望我好好的?呵呵——你拿什么来让我好?你知道我每日的花销多大吗?你知道我陪人喝一杯酒得多少银子吗?韦明庭,你那先生说的果然不错,你就是难成大器,因为,你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到底有几斤几两,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我到底是为什么要陪萧宏睡?”
她两手叉腰,朝他最后狠狠的吐了一口吐沫:“因为他有钱又有势,不但能让我荣华富贵,而且还能做个快活的女人!我也知道你那点小心思,可是你要自己好好想想啊,你能给我什么?你连个男人都算不得!”
韦明庭闻言,如被雷击。他呆呆的看着她,可她却只给他一个冰冷而决绝的背影。他这才觉得自己或者根本就不该来,她不再是过去的小七,她已不在乎那些共同的过去。他想着用旧情来打动她,让她放弃所谓的复仇,不要妄送了性命。可是看来她是根本不想听也不会听。
尤其是最后那一句,简直撕碎他整颗心,让他连路都走不稳。
为什么会这样?时光改变了一切,物是人非,他心头空空的,人像失了线的木偶,满怀憧憬地来,到最后落得这样下场,他但凡有一点做人的气性,就该一头撞死了。还留在这里做什么?
于是跌跌撞撞往外走,眼泪模糊视线,转头狠狠擦干。好歹也是一朝名士,他能丢自己的脸,却不能丢尽东宫的颜面。难道人生里一些如梦如幻的念头破灭之后就不能活了吗,别人也许不行,但他从小便习惯了,他能。
韦明庭在一群人的推搡中踉跄得迈出了九音宫那扇富贵逼人的门,出来一看才发现外头天已经全黑下来,夜凉如水,稀薄的湿气打在人脸上,冻的脑子都跟一团烂豆腐似的,没有半点筋骨。
屋子里,江无畏就一直坐在原处。她独处时没人敢进来打扰,因此寂静许久才有人轻轻叩门,怯怯问道:“宫主,那药方拿来了,要不要…….”
“拿进来,放着。”
侍女端着托盘,里面放着好几样东西。进来之后迅速放下,然后趁着她还没有发话的当口,就先退下关上了门。
江无畏站起身来,很慢很慢的,一步步挪到了窗前。
她在建康城的夜色里寻找着那个熟悉的身影,可惜风雪交加,夜色又太重,模糊中一无所获。只依稀掠见,那些陌生的万家灯火。
然后她回转身,擦拭眼角时无意中瞟见地上掉落的一个小小的锦盒。捡起来,拿在手里,然后展开来看。
里面是一只佩在腰间的如意环,两头都要用丝带穗子连着,然后系在腰间,行走时有玉光温润,通透的质地里映照出昔日少年时的脸庞。
她想起来,那也是一个冬夜,她跟韦明庭和汪静枫三个人跑出去街头买热炒糖栗子。三个半大孩子还不懂多少顾忌,走在人流中也一颗颗的分来吃。她忽然看见前面迎头走来一个少女,身上穿着华贵的白色貂绒披风,内里却不是鼓鼓囊囊的一大陀夹棉的中衣长裙,而是轻盈自在的蜀锻——这个名词,也是后来她长大之后,才知道的。产自蜀中,一位织女一年才总共纺出一匹,来到建康城,已是价等千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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