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鸾自是摇头,这才听汪静枫将那日自己从临川王萧宏和萧玉姚之间的对话内容中总算理出个头绪,不过一时间难以克化,惊疑道:“长公主竟是……临川王跟郗后所生?这简直是太耸人听闻了。如此说来,皇上是知道内情了?”
那三公主萧玉嬛呢?——照算,应是萧玉姚并没有将实情告知她。
所以,皇帝之后对长公主的身后事仓促了结,并不允许皇室中人前去吊唁拜祭。而后临川王萧宏也自请病中休退,身上一应官衔都被卸下……一切的一切,都有了完美而合理的解释,只是,内情永远不会为人所知。
“那国师璃尘的死,却是因何而来?”
汪静枫便禁不住冷笑,道:“璃尘是为陛下挡下了生死劫,当日长公主决意刺杀皇上,便带了件特制的斗篷入内,那斗篷里面藏着能把人顷刻间活活烧死的特制火油。璃尘觉察到长公主的杀机,便替皇上死了。不过如今看来,皇上是绝不念情的狠主。在他心里,是不会因为情分二字而有丝毫仁慈之念的。”
青鸾直觉一股子寒意,由脚底直冲脑门。她与璃尘并不熟,但却知道,太子萧统与璃尘乃是少年相识的知己。若易身而处,自己换做萧统的话,此时内心必定充满悲凉与无奈。虽然从前便知道皇帝能从臣下做到御极天下,定有过人的手段和心机,但却仍是没有料到,萧衍竟是这般阴狠无情之人。待郗后、待长女、待手足、待亲子,待臣下……都是顺者昌逆者亡,铁血之下绝不容情。
不过须臾之间,她就抬起眸来,看向汪静枫道:“多谢大人告知我这些内情,不过有件事,我也想跟大人讨个明白——大人既然能在临川王卸任之后便扶摇而上,显见也并非平庸之辈。而今大人特地前来送我这个人情,不知大人所图为何?”
汪静枫不防她说得直白,倒也呆住了,半晌方垂下脸孔,缓缓道:“我知道你们在心里都不曾真正瞧得起过我,就如无畏,她要进宫行刺葛修容,宁愿走了萧宏的路子也不曾事先透露半点风声给我知晓。我曾以为我们三个,我跟她,还有明庭,我们始终是自小相识的朋友。但而今却越走越远,再不能凑在一处……”
青鸾心里泰然而清明,她知道这些话不过是汪静枫给自己做的遮掩和铺陈罢了,但仍有些不合时宜的想起自己跟他初见时的那一幕惊艳——眼前的人,也曾有过少年时的洁净澄明之心,只是而今早已在世事的泥潭中滚成了浑浊和污秽。他想要什么,为什么冒险跑来告诉自己这些隐秘——她心中早已有了答案,只是隐约觉得有一两分的惋惜。
遂打断他的苦情自澄,道:“大人你想多了,我并没有这个心思。我只是忧虑殿下,生怕陛下会再对他不利。”
汪静枫便替她剖析当前厉害道:“眼下年前应该不会再责罚了,毕竟殿下自行摔伤了腿骨,而今行走都甚为不便。又是暂居太极殿西殿内,有皇上自己的耳目看顾着,也不会担心他能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还做出些什么手脚来——”
他说者无意,不妨青鸾却听了个面红耳赤。见状,汪静枫又连忙描补道:“不过你也不用担心,先前领你进去的那人是蔡妃娘娘安排的,照说应该没有破绽。再则,凡人都会以为自己的地盘就必然最是安全,其实未必——”
他说着,又凑近两分,悄悄道:“而今我管辖内府,太极殿的许多人也与我有来往交情,今日之事你不用担心。日后,若是还想来探望殿下,也自可派人提前知会我,我自会尽心安排,必不会出什么纰漏。”
青鸾勉力压下心中涌出来的诸多情绪,最甚的便是原来那侍女竟然是蔡妃所安排的人,这叫她情何以堪?不过仍在心里替韦明庭和江无畏感到遗憾。时光不能够轻易将沧海移为桑田,那是千年万年之后的变幻。却能在短短十余年内将人心炼做铁石,让挚友变作仇人,把最真诚的誓言化为最拙劣的笑话。
更可笑的是,就连她都不得不承认,或许于这样的世道中,只有汪静枫这样的卑鄙小人,才能一直活下去,活得好,还能走向更高更远的今后。
但那又怎样呢?她眼波轻轻流转,已然笑道:“如此,便要多谢大人了。将来,我也必定会在东宫面前提及大人这份情的。”
汪静枫心知她是极难应付的人,本还怀着揣揣之心,闻听此言之后终于安定下来,颔首道:“你我之间,本是朋友,何谈谢字?来日——”
青鸾听他分明话中有话,却故意梗在一处不再延展。心中思量片刻便明白过来,不过微微一笑,若无其事的告辞了去远嬴殿。
是夜,东宫苑中。外头风雪正茂,太子妃蔡氏所住的宫室却灯火辉煌,隐约听见人声喧哗鼎沸,半响之后才渐渐安静下来,继而是有人推门而出,人到檐下方听见哽咽声清洗入耳,待到出了檐下走下冰雪覆盖的台阶时,众人都举着风灯凑在左右照成一团煌煌的亮光,光晕中隐约可见居中那人斗篷上绣着的精致暗纹与曳地的华贵长濑流苏,只是被簇拥在其中的那女子却忽然又转过头去,含恨不甘道:“娘娘!妾入东宫数载,虽往昔确有不恭不敬之处,但而今妾已然真心悔改,娘娘就真不愿给妾一个悔罪的机会吗?殿下如今被禁在宫中,又身上有伤,妾不过是想去服侍而已,难道娘娘真忍心看着殿下一人孤苦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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