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鸾不由好奇,便伸手抚摸了一下那个金龙口中含着的金珠,谁知正好触及到交点,只听“当”的一声,清脆的一响,她险些吓一跳,随即拍着胸口道:“这金珠……真是是赤金的?”
萧统朗声笑着将金珠从蟾蜍嘴里拿出来,手掌捧至她眼前,道:“是赤金不假,但是并非实心,所以也不值什么钱。”
青鸾接过金珠,在手心里转了一圈,忽然若有所悟,看向那蟾蜍所指的方向,正是东南——“殿下,开春之后,你真要离京?”
萧统嗯的应了一声,娓娓道:“我在常熟虞山读书台编着文选的时候,有一年也是暮春时节,我下山来游玩。去了一处山房,依山临水而造,十分的古朴雅致。到了门前,见上面挂着一幅牌匾,叫听鹂山居,你道为什么主人要起这样的一个名字?”
青鸾便道:“莫非那院子四周总有黄鹂鸟飞过?亦或者,主人家自己养了许多的黄鹂?”
萧统却摇头,静静的看着她笑而不语。青鸾不由为之好奇,她料想到皇帝昨夜急病,召他入远瀛殿侍疾而宫中戒备森严必有蹊跷。但却没想到,今日好不容易在蔡妃的撮合下见了一面,他却只字不提那内中的惊险,反而跟她说起远方的山水与故事。
“我此去读书台,预着在内院上提一牌匾,上书鸾镜阁。”
青鸾终于恍然——“那听鹂山居的主人,便是为故人所建的那一处山房?”
萧统点点头,十分平静的说道:“那时我便服出行,到他门口便进去讨了杯茶喝。烹茶时他与我说起那段少年时的往事,个中点滴,犹如只是昨日之事。”
青鸾便问道:“那殿下心中,能将我安放多少年呢?放下所谓的矜持不论,我愿意追随殿下于红尘和黄泉两道,生死不悔。但我却不愿如此刻一般,听殿下说起即将到来的别离,却以这样的方式来慰藉自己和我——”
她说着,难忍悲伤的转过身,独自哽噎流泪。而萧统却只能叹息,复道:“青鸾,我别无选择。留在京中,我将遭父皇忌惮与旁人诽谤,况且我深知自己不能将你困于东宫,所以我只能离开。但我内心里会永远如此刻一般,永远眷恋铭记着你的一切……”
青鸾竭力克忍着不哭出声,只是默然饮泣,许久方摇头道:“不,殿下你并非没有得选择,你只是不想辜负从前的自己,不愿毁掉世人心目中的那个完美无缺的神只。可是你有想过吗?如果——如果哪天你不在了,那么我又该以什么来支撑自己继续活着?我想,我做不到,那样太难了,我做不到。”
萧统从身后轻轻的拥抱过来,臂间轻柔而坚定,安慰她道:“不会的,我答应你,离开京城就是为了好好活着,我决不食言——只是我们以后注定天各一方,可是你看,这地动仪能测到遥远的几千几万里之外的地动,那么,我们的彼此思念,我想也能感应得到的。”
青鸾不知该如何接言,她有设想过什么是他与她之间最坏的结局,但从前设想的,最坏的结局,不过是为此搭上自己的性命而已。如果是这样,她会无悔亦无怨,甚至能在临死前平静的接受生命的终结。
因为这是她能为这段注定没有善终的爱,所能付出的最大的代价。
但原来她想错了,那不是最惨痛的结局,还有更令她生不如死的是,天各一方,千山万水。会有无数的朝朝暮暮,她将在刻骨的相思与痛苦中煎熬度日。
可是他却天真的以为,只要在自己的居所上悬挂上一副以她为名的牌匾,便是守住了此间的一切,便是圆满了注定的残缺。
只是一瞬之间,青鸾忽然心生出无数的怨念——昔年曾经被母亲放弃,被送到西南辗转流离的经历,那一种早已被刻意放在心底最深处不去想起的痛苦,再次翻滚而出。
只是彼时,她仍年少,并没有那样的勇气伸手抓住滚滚向前的车轴,只能眼睁睁的含泪看着母亲带着弟妹在眼前离去。
而如今,她明了自己的心,她不是萧统,她不如他纯善天真,所以根本不信皇帝会任由萧统远在江南的虞山读书着作。常言说虎毒不食子,但今上这位圣僧皇帝,其实却有比猛虎更甚的内心与手段。
那么,他不能作的恶,不能犯的罪,便让她来替他完成罢——左右不过是死,因爱他而死,她更愿意,能用自己的性命,来换取他的余生安稳。
“你说说那时候在虞山的所见,我也想知道那会是一个怎样的所在?”她忽然岔开话题,不再纠缠于即将到来的分离,萧统有些怔然,但片刻之后便继续道:“虞山奇石遍布,山中也时常有云雾遮弥,不过十分的幽静,居于山中,便觉一日如一刻般匆匆而过。我还在山顶采摘过白茶,烹煮之后极是祛湿,春日里雨雾遮蔽时,只需一盏热茶,一本书经,便是一日的修行……”
青鸾倚在他怀中,静静的倾听着。她缓缓阖上眼眸,嘴角渐流露出深深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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