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烛本可在短短几息之内就转移,但既然这个小兵对他如此上心,他也乐得配合。
继而,两人艰难跋涉,一路绕过战线最疯狂的杀戮区,最终在暮色降临时,离开了尸横遍野的平原,回到武昭国这边的临时兵营之外。
兵营四周多是败兵溃退聚集,不少人带伤,还有军医在那儿焦头烂额地忙碌。
百十来个穿黑甲、背插武昭国旗轩的兵士正在重新结阵,貌似还没放弃抵抗。
事实上,这一战从白天打到黄昏,双方都疲惫不堪,但碍于上方主将指令,还得硬在这片荒凉之地互相拉锯。
赵豫把王烛带到营地外围,让他先在一处篷帐后稍作歇息,自己则跌跌撞撞地去找值守官兵说明情况。
那官兵一脸不耐:
“你居然还带个书生?等着挨斥吗?”
赵豫没有辩驳,随意嗯了一声,就去军医处把自己肩伤包扎了。
此时天已经快全黑,疲惫的军卒们在夜幕下点起篝火,有的狼吞虎咽干粮,有的卷着破毯子就地休息,神色萎靡而绝望。
而王烛,就这么大喇喇地坐在帐篷旁无人注意之处,望着这支兀自坚挺却士气低迷的军队。
偶尔有人经过,看他一身布袍,不像军中人,也懒得多问。
直至小兵赵豫处理好伤势,也顾不得吃饭,连忙过来:
“兄台,实在抱歉,我们军中的事,如今忙乱。我没办法一下子安排你住处,不过若你想走,现在夜里危险,怕有敌斥候埋伏……”
王烛亦不推辞,点头道:
“那就留在此过夜吧。”
赵豫有些尴尬:
“这……营中早就没额外军帐了,就算有,也容不下闲人。要不你先随我到营地边缘,我另想法子借个破帐篷?”
王烛微微一笑:
“没关系。你若有事,去忙便是,我不妨事。”
赵豫挠了挠头:
“那好,你饿了吧?我去问问看还有没有余粮给你分一点。”
他匆匆跑开,一会儿就拎着两个干饼回来:
“这是营里仅剩的口粮,我也不知道你吃不吃得惯。唉,我们军粮盘亏,已连续多日没好好补给。”
王烛瞧他那神色,明显自己都够呛,却还惦记给陌生人送口粮。
“多谢了。”他接过干饼,放在膝上,并没立刻吃。
事实上,他无须凡间食物裹腹,只是体谅这年轻小兵的好意。
赵豫见他似乎并不狼吞虎咽,还以为他太疲惫无食欲,便安慰一句:
“先垫垫肚子吧。大伙明天还得继续死战……说不准,唉,看样子这趟仗不知几时是个头。”
“你怕吗?”王烛随口问道。
赵豫苦笑:
“怕……怎能不怕?可这是军令。其实,我刚参军时,只是想保家卫国。哪料如今胶着于此,各方勾心斗角,伤亡惊人……”
王烛从他眼中读出复杂的无奈。
有迷惘,有守护,也有对未知的恐惧。
夜渐深,营地火把摇曳,不时传来嘶鸣与悲叹。
赵豫临时给王烛弄来一小块空地,堆些稻草,算是勉强可以栖身。
他本想自己陪在侧面照应,却被战友硬拉去协助巡逻,只得和王烛道个别,叮嘱他千万别乱走,小心被哨兵误伤。
王烛微微点头:
“我就在此处,放心。”
至于周遭那些持戈警戒的士卒,恍若未见他存在。
王烛便坐在篝火微光中,看远处星河。
他正思量间,一个满脸彪悍的军汉走过来,上下打量王烛。
似乎是巡夜的哨头。
那军汉厉声问:
“你谁?从哪里混进来的?”
王烛淡淡答:
“路过,被赵豫带进来。”
对方冷哼:
“赵豫?啧,那家伙又发好心……算了,你最好别乱跑,不然当细作处理。”
王烛不置可否,只微微颔首。
那军汉也懒得再纠缠,毕竟眼下军伍焦头烂额,管不了闲人。
就这样,王烛在兵营过了一夜。
次日天蒙蒙亮,营里鼓声响动,武昭国的军官们匆忙聚拢剩余兵力,准备整编。
因为夜探来报,景幽国或许又要发起新一轮冲击。
那些疲惫不堪的士卒,只能硬着头皮拿起刀枪排阵。
王烛地位尴尬,没有人招呼他,倒落得清闲。
赵豫则一早就去列队,临走前还朝王烛嘱咐几句让他躲好。
看着这小兵那份认真劲,王烛点点头,含笑目送。
与此同时,他神识微微放出,便将方圆几十里的敌我局势尽收眼底。
战争态势如他所料。
双方都只是凡军,缺少真正的高阶修士介入,这种死磕无外乎粮草、地形、士气等因素,注定会惨烈绞杀。
武昭国军情普遍不乐观,种种失利积压下来,使将领们倾向拼死一战,也可能酿成更大血灾。
凡尘不休的争斗啊。
王烛径自走到营边,远眺那微冷晨风吹拂下的战阵,赵豫所在的队列站在左翼前排,神情紧张,又露出英勇坚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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