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三天后的赶场日,龙安心跟着务婆穿过拥挤的集市。药材区弥漫着混杂的药香,摊位上摆着各式各样的根茎、树皮和晒干的昆虫。老麻子的摊位在最角落,一块发黄的帆布上摆着几个玻璃罐,里面泡着蛇蝎之类的药材。
"哟,务雅来了。"老麻子咧开嘴,露出镶金的门牙。他接过务婆递来的黄精片,对着阳光仔细端详,"野猪拱的?好东西啊!"
龙安心注意到老人右手少了三根手指,剩下的两根正灵活地翻检着药材。"这批我给一百二一斤,"老麻子压低声音,"别告诉卫生所那帮人。"
称重时,老麻子从柜台下摸出个铁皮盒子,里面是厚厚一沓现金。龙安心接过钱时,闻到纸币上浓重的药味和汗味。务婆在一旁数着钞票,突然抽出一张对着光看:"这张缺角了。"
"哎呀,老眼昏花了。"老麻子赶紧换了一张,顺手往务婆布袋里塞了包东西,"新到的雪莲,给您老泡酒。"
回程路上,务婆突然在一家五金店前停下。"买点铁丝网,"她用拐杖点点地,"野猪再来,就用这个。"
9
铁丝网围栏搭好的第二天,龙安心在地头发现了几串新鲜的野猪蹄印。那些蹄印在围栏外徘徊许久,最终转向了山林深处。阳光下,绑在围栏上的玻璃珠和碎瓷片闪闪发亮,像一道小小的银河。
吴晓梅蹲在地里检查新苗的长势,突然惊呼一声:"快来看!"她拨开一片叶子,嫩绿的芽尖上竟然冒出了细小的花苞。
"这时候开花?"龙安心皱眉。他记得刺梨应该是五月开花,现在才三月中旬。
务婆闻讯赶来,眯着眼看了半晌,突然拍腿大笑:"好事啊!这是老苗说的'惊蛰花',结了果特别甜!"她转身从怀里掏出个小布包,"撒点这个,保果的。"
布包里是种灰白色的粉末,闻着有股淡淡的腥味。龙安心小心地撒在植株根部,突然发现吴晓梅正盯着自己的手看。
"怎么了?"
"你手上......"她指了指他的虎口。那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道细长的疤痕,形状像个月牙。
龙安心愣了一下。这是小时候被父亲木工凿划伤的,已经淡得快看不见了。他刚想解释,远处突然传来孩子们的喊声——那个送弹珠的小女孩举着个东西飞奔而来。
"阿婆阿婆!我在溪边捡到的!"她摊开掌心,是颗浑圆的鹅卵石,表面天然形成个蝴蝶状的花纹。
务婆接过石头,手指微微发抖。她抬头看向龙安心,浑浊的眼睛里突然泛起水光:"蝴蝶妈妈......显灵了......"
10
那天晚上,寨子里格外热闹。务婆破例取出了珍藏的糯米酒,阿公宰了只下蛋的老母鸡。火塘边,老人们传看着那块蝴蝶石,用苗语低声交谈着。龙安心注意到,吴晓梅的父亲一直盯着石头看,石膏腿不自觉地轻轻颤抖。
"这是吉兆。"务婆给每人倒了杯酒,"当年我嫁过来那年,也出了这么块石头。"
酒过三巡,话题转到了刺梨上。阿公突然起身,从里屋抱出个落满灰尘的陶罐。"三十年前县农技站留下的,"他揭开蜡封,里面是一叠发黄的纸页,"刺梨栽培手册。"
龙安心小心地展开那些几乎一碰就碎的纸张。泛黄的图纸上,工整的钢笔字记录着嫁接方法、施肥时机,甚至还有酿酒配方。最让他惊讶的是最后一页——那是张手绘的销售网络图,标注着省城几家老字号的地址。
"当年要是成了......"阿公摇摇头,又灌了口酒。
夜深时,龙安心独自走到新开的地头。月光下的刺梨苗已经比栽种时高了一截,嫩叶在夜风中沙沙作响。他摸出那块蝴蝶石,轻轻放在田埂上。石头在月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翅膀状的纹路仿佛在轻轻颤动。
远处,务婆的古歌还在继续。那苍凉的调子穿过层层夜幕,像一条看不见的线,把过去和现在紧紧系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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