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阿公一声令下。
七个妇女走出人群,手持铜铃站到竹圈的七个方位。她们按某种复杂节奏抖动铃铛,时而齐声,时而交错,形成奇特的声波网络。龙安心感到一阵莫名的战栗,仿佛空气中的某种东西被唤醒了。
仪式持续到午夜。当月亮升至天顶,阿公做了个收势的手势。所有人停下脚步,火把逐一熄灭。寂静突然降临,只有铜铃的余音在黑暗中轻轻震颤。
"结束了?"张明小声问,声音有些发抖。
吴晓梅点点头:"三天内见分晓。"
回寨子的路上,没人说话。龙安心感到一种奇特的平静,仿佛参与了某种超越个人理解的宏大事件。张明则一直盯着手机上的气压图,眉头紧锁。
"有什么发现?"龙安心问。
张明摇摇头,又点点头:"气压确实在变化,但不确定是否与仪式有关...理论上声波振动会影响局部大气..."
第二天清晨,龙安心被雨声惊醒。
起初他以为听错了,直到推开窗,看见密集的雨帘将远处的雷公山笼罩在朦胧水雾中。雨不大,但绵绵不绝,正是干旱已久的土地最需要的"长命雨"。
合作社门前已经聚集了一群兴奋的村民。阿公站在人群中央,平静地接受着众人的惊叹和赞美,仿佛这一切都在预料之中。
"巧合吧?"吴小山撑着伞,语气已经不那么确定,"气象预报本来就说本周有降雨可能..."
张明没说话,只是反复比对手机上的气象数据和昨晚记录的仪式时间。龙安心注意到他的手微微发抖。
雨持续了一整天,足足下了28毫米。干涸的溪流重新流动,刺梨植株舒展开卷曲的叶子,连寨子里的狗都兴奋地在雨中奔跑。只有张明像丢了魂似的,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对着电脑屏幕上的数据发呆。
"这不科学..."当龙安心敲门进来时,张明喃喃自语,"降雨概率明明只有30%..."
"也许科学还没发展到能解释一切的程度,"龙安心递给他一杯热茶,"就像野猪事件,我们至今不明白为什么祭祀后它们一周没来。"
张明猛地抬头:"但那是动物行为学,这是大气物理!声波怎么可能影响天气系统?"
"我不知道,"龙安心诚实地说,"但事实就摆在眼前——仪式后不到十小时就下雨了。"
正当两人争论时,吴晓梅匆匆跑来:"县气象局来人了!说要见阿公和你!"
气象局来了三个人,带队的是副局长杨工,一个四十多岁、戴着黑框眼镜的女性。她一见龙安心就急切地问:"听说你们昨晚举行了'喊雨'仪式?"
龙安心点点头,心里打鼓——该不会是来追究"封建迷信"责任的吧?
谁知杨工接下来的话让所有人震惊:"我们监测站记录到,今天凌晨两点左右,大气中的离子浓度突然增加,正好在降雨前!这与你们仪式的时间吻合!"
原来,县气象局一直在试验人工降雨技术,昨晚的监测设备恰好记录了大气参数的异常变化。当他们听说寨子里有"喊雨"传统时,立刻赶来调查。
阿公被请到合作社会议室,面对气象专家的提问,老人只是神秘地笑笑:"山知道,水知道,人反倒不知道。"
杨工不死心,详细询问了仪式的每个细节——铜铃的抖动频率、吟诵的音调变化、火把的数量和位置...当她听说仪式选在月圆之夜时,眼睛一亮:"月球的引力作用会影响大气压力!"
讨论越来越热烈。气象团队惊讶地发现,苗族"喊雨"仪式的许多元素与现代人工降雨原理有微妙呼应——铜铃产生的特定频率声波可能促进水汽凝聚,泼洒米酒象征云中播撒凝结核,就连七位妇女站的位置也恰好对应传统气象学中的"七风方位"。
"这不是迷信,"杨工激动地说,"这是古老的生态智慧!你们有没有完整记录这些仪式?"
龙安心想起昨晚张明偷偷录了像。当视频播放时,杨工团队如获至宝,特别是阿公吟诵时的声波频谱分析,显示出复杂的次声波成分。
"我们需要深入研究!"杨工当场决定在寨子设立临时观测站,"这可能为人工降雨提供全新思路!"
气象团队离开后,张明依然处于恍惚状态。傍晚,龙安心在合作社后面的小溪边找到了他。年轻人正盯着潺潺流动的溪水发呆,手里攥着一块奇怪的石头。
"这是什么?"龙安心问。
"含电气石,"张明闷闷地说,"能产生微弱电流。阿公仪式用的铜铃上就镶着这种石头...我刚查了资料,某些频率的声波确实可以影响大气中的电离层..."
龙安心在他身边坐下:"还在纠结科学解释?"
"我学了七年大气物理,"张明的声音有些哽咽,"课本上说人工降雨需要飞机、干冰或碘化银...可现在一群老人摇摇铃铛、唱唱歌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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