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教授的合同躺在茶几上,像一片金色的落叶。我数了三遍金额后面的零,手指在纸面上留下汗渍。
"税后八十万..."我嗓子发干,"美琪,我们是不是多数了个零?"
美琪正趴在阳台栏杆上喂鸽子。自从母亲病情好转,她身上那种紧绷感消失了,连喂鸟的动作都变得轻快。一只灰鸽大胆地停在她肩头,啄食她掌心的玉米粒。
"张教授说这是前期款。"她头也不回,"南头项目要分三期完成。"
我走到她身后,闻到空气中飘着淡淡的茉莉花香。自从搬出城中村,美琪开始用这种香水,说是母亲年轻时最爱用的牌子。
"这笔钱..."我犹豫着开口,"要不要先还房贷?"
她突然转身,鸽子扑棱棱飞走:"不,先给妈换家疗养院。"
我愣住了。青山疗养院已经是深圳顶配,每月3万的费用像座小山压在我们肩上。
"昨天我去看她,"美琪的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合同边缘,"发现她在偷偷记笔记...是关于岭南建筑修复的。"
阳光穿过她耳边的碎发,在合同上投下细碎的阴影。我突然明白过来——老太太的病根从来不是身体,而是那个未完成的项目。
门铃响起时,我们正在为南头项目争论。美琪坚持要保留祠堂的砖雕,我认为结构不安全必须拆除。
"您好,顺丰同城急送。"
快递员递来个扁平的木匣子,落款是"伦敦·索菲亚"。美琪拆开时,一把黄铜钥匙掉在地毯上。
"这是..."她展开附带的信纸,突然笑出声,"索菲亚把她在华侨城的工作室借给我们了!"
我捡起钥匙,冰凉的金属触感让我想起大学时租的第一间地下室。那时候我们连专业绘图板都买不起,美琪就在旧货市场淘了块门板,刷上白漆当草图纸用。
"她信里说,"美琪的眼睛亮得像星星,"这个工作室有全深圳最好的3D打印机。"
我正想说话,手机突然震动。是张教授发来的照片——南头古城某处墙体剥落后,露出半幅斑驳的壁画,隐约能看出骑楼与渔船的模样。
"这风格..."美琪凑过来看,"和爸的图纸好像!"
我们同时沉默。二十年前的岭南民居保护计划,二十年后偶然重见天日,像命运埋下的伏笔。
华侨城的工作室比想象中更棒。落地窗外是深圳湾的海,阳光经过海水折射,在天花板上投下晃动的光斑。
美琪母亲坐在轮椅上,安静地看我们布置设备。当美琪打开父亲的那卷蓝图时,老太太突然开口:"第三页右下角。"
我们疑惑地翻到第三页,在图纸边缘发现一行小字:"1989.4.3,琪琪周岁,灵感来自她抓周抓到的笔。"
美琪的眼泪砸在蓝图上。老太太颤抖着从轮椅暗袋里摸出本泛黄的日记:"你爸...每天都会记下设计灵感。"
翻到某一页,上面画着个扎羊角辫的小女孩,旁边写着:"今日带琪琪去南头,她指着祠堂说'房子在哭'。细查发现木梁确有虫蛀,这孩子...或许该学建筑。"
海风突然灌进窗户,吹得图纸哗啦作响。恍惚间,我仿佛看见二十年前的小美琪,被父亲扛在肩头,用稚嫩的手指触摸那些即将消失的岭南纹样。
南头项目动工那晚,我和美琪偷溜进围挡。月光给老城墙镀上银边,她穿着工装裤蹲在壁画前,用棉签蘸着特制溶剂一点点清理。
"我爸当年...肯定也这样蹲过。"她的声音混着蝉鸣传来,"只是那时候没人重视这些。"
我递给她矿泉水,突然发现墙角有什么在反光。扒开苔藓,竟是个生锈的铁盒,里面躺着本湿黏的笔记——封面上正是美琪父亲的名字。
"这是..."美琪的手抖得几乎拿不住本子,"他的现场记录..."
我们借着手电光翻阅。最后几页写着:"1998.6.12,王某某带人强拆南街,称'旧城改造'。藏此笔记于墙缝,望有缘人得见。"
月光突然被乌云遮住。远处传来保安的脚步声,美琪迅速用手机拍下每页内容。当我们翻出围挡时,暴雨倾盆而下。
淋雨回家的后果是双双感冒。我们裹着同条毛毯,看美琪手机里的照片在电脑上放大。
"看这签名!"她指着某页角落,"当年强拆的王某某...就是王总的父亲!"
我猛地坐直,后知后觉地发现——南头古城二期要改造的区域,恰好是当年被强拆的南街。而现在的承建商,依然是王家控股的公司。
"张教授知道吗?"我嗓子发紧。
美琪摇头,湿发黏在泛红的脸颊上:"但索菲亚的邮件提过...RIBA奖评委对'修复伦理'很看重。"
窗外雨声渐歇。她突然把笔记本电脑转向我,屏幕上是刚做好的PPT,标题是《基于口述史的岭南建筑再生计划》。
"八十万够雇顶级律师了。"她眼睛亮得惊人,"这次...我要让父亲的笔记成为呈堂证供。"
晨光穿透云层时,我们交握的手还压在键盘上。合同上的八十万数字在阳光下闪烁,像一把刚刚出鞘的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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