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踏进楚家,楚昭朝想直接去孟氏的院子。
没想到门口就站在老太君身边的严妈妈,自刘妈妈死后,严妈妈成了老太君身边最得脸的仆婢。
她比刘妈妈小两岁,看着却还要老,不过相比刘妈妈不苟言笑,严妈妈十分爱笑。
见楚昭朝回来,立刻迎上来:“三娘子回来了,老太君让老婆子在这迎你。”
“好。”
信是孟氏写的,但在这里迎她的不是孟氏身边的人。
大概率孟氏现在就在老太君的那。
楚昭朝迈进老太君院门时,嗅到浓重的檀香里混着铁锈味。
严妈妈挑开帘子,露出孟氏正跪在青砖地上誊抄账册,楚昭朝进去的时候,孟氏的手腕在抖,明显是因长时间誊抄发颤。
楚昭朝面色冷下来。
她与老太君见了礼后,便开口询问:“祖母,不知我娘犯了什么错,要让跪在这里?”
老太君的院子,二房三房的人随时都会来。
这与当着全府人的面罚孟氏有什么区别?
老太君权杖重重杵地:“三娘便是嫁了人,这脾气也还是如此,老身是你祖母,你竟然质问你祖母?”
“我只是正常询问,祖母便说我是质问?楚家好严的家规啊,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不是楚家,而是宫规森严的皇家。”
老太君面色一变。
严妈妈赶紧道:“三娘子,这话可不能乱说,要杀头的。”
楚昭朝一脚将挡在身旁的严妈妈踹开:“我不想管那些,就只需告诉我,母亲犯了何错,要受此重罚!”
“你,你反了你了!”
“祖母,我是看在你年纪大,一再忍让。可您一会这一会那,你做长辈的没有做到爱护小辈,就想让小辈敬重?”
“你以为老身是无缘无故罚你母亲,你可知你母亲掌家这些年,楚家二十八家铺子共亏空了七万两白银?”
原来如此。
老太君一直都看重楚家整体利益。
没有妨碍,还会给些好脸,一旦伤及,便是翻脸无情。
“上月查账发现,西市粮铺的银钱流向不明。”
孟氏抬头时,楚昭朝看见她咽下青黑,“还有你父亲留下的田庄地契,半数盖着作废的官印。”
秦彻忽然拾起案头账册,指尖抚过某页墨迹:“这‘槐安堂’的药材采买记录,墨色簇新却声称是五年前的旧账。”
他撕开粘连的纸页。
没想到从夹层里掉出半张当票,正是楚家当铺三年前典当御赐双耳瓶的凭证。
老太君拐杖扫落茶盏,碎瓷溅在孟氏膝前:“老身竟不知,我们楚家竟是要靠变卖祖产度日!”
“祖母,光靠这些,就说是我母亲的错?”
楚昭朝将孟氏扶起来,她因为跪的时间久,起来的时候双腿都在打颤。
“母亲,你先坐!”
孟氏看了眼老太君,这才坐下。
“先说这账册,明显是重新做的,祖母别忘了,当初李逸彬对付我们楚家,将母亲抓走,她离家一年多,这些账本是在那个人手中。”
老太君面色巨变。
她倒是忘记了这一茬。
“这本暂且不说,那总不至于所有的账册都是假的。”
“是不是假的,看了才知道。”
楚昭朝拾起散落的账册,凤凰真火掠过纸页,墨迹突然扭曲成蛇形暗码:“祖母可听过碧羽宗的‘千丝账’?”
“千丝账?”
老太君摇头,但她注意到楚昭朝话里提到碧羽宗,“三娘的意思,这账目都是那个假扮你母亲之人用碧羽宗的‘千丝账’伪造的?”
秦彻突然用茶汤泼湿当票,水渍显出一串地名:“楚家当铺三年典当的御赐品,最终流向城西‘槐安居’。”
他目光落在老太君拐杖上镶嵌的翡翠玉蝉上,“据孙婿所知,正是二皇子私购军械的暗桩。”
老太君被秦彻这句话,吓得直接跌坐在椅子上。
“你这是要害死我们楚家。”
“祖母,我再说一遍,事情还没查清楚之前,不要将这盆污水扣在我母亲头上。”
“还有,这事在没有查清楚之前最好保密,父亲现在可是在为太子效力,若是被太子知道,以为我们楚家蛇鼠两端,那谁的日子都别好过。”
楚昭朝这句话,说是威胁也不为过。
老太君目光沉沉,看着他们离开自己的院子。
回到孟氏的院子。
仆婢立刻拿来碎冰敷在孟氏膝盖上。
楚昭朝:“母亲,您这性子也太软了些,我若是没看到信,你又该怎么办?”
孟氏被李逸彬折磨那么久。
表面的伤看着是完全好了,可暗伤哪里是一两个月就能养好的。
更不用说上次去雪渊,碧羽宗的人为了掣肘她,还抓过孟氏威胁,孟氏的身体糟糕的很。
“娘,不然就将管家之权让出来,您安心将养身体。”
“朝儿以为,娘是恋权吗?”
孟氏望着铜镜中鬓角新生的白发,指腹无意识摩挲着腕间小手臂。
那里有李逸彬折磨时留下的印记。
每逢阴雨便刺痒难耐。
每每想起自己被关在暗无天日的暗室,她就忍不住发抖。
身体的伤好治,心里的伤难愈。
“朝儿可知,你父亲刚上任,就查出件蹊跷的事?”
楚昭朝不知,她看向秦彻。
他的神情,显然是知道这事。
也许是从地府回来后,她明确说过这些事情不想理会,秦彻便没有跟她说。
“岳母说的可是太子门客半年前收受的‘冰炭敬’?”
孟氏点头:“不错。本来这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可里头竟夹着楚家钱庄的兑票。”
说完起身进了内室,再出来时手上捧着一个四方盒子。
盒子里面是一张泛黄的礼单。
楚昭朝接过礼单细看,兑票印章竟是西市粮铺的官印:“有人用楚家产业给太子党洗钱?”
“你父亲如今是太子跟前红人,盯着他错处的人能从宫门排到朱雀街。”孟氏从妆奁底层取出泛黄的盐引密契,“上月镇都司查封的私盐船里,搜出盖着楚家铺子的货单。”
秦彻:“岳母可知‘冰炭敬’的冰是北疆军需的冰窖,炭是西山皇陵的贡炭?若是,太子门客收的这份‘孝敬’足够定个僭越之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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