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一时静默,只余林破军与陈玄机二人相对而坐,他们俩望着还在喝汤的宁识,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如何。
陈玄机打了个圆场:"想来不过是些琐事,石掌柜不必挂怀。"他执壶为宁识斟酒,琥珀色的酒液在夜光杯中流转,"这'寒潭香'最宜佐膳,请。"
林破军摩挲着案上的锦盒,玄铁护腕与檀木相击,发出沉闷的声响:"石掌柜厚赐,件件皆是我等心头所好。"他举杯示意,"林家记下这份情谊了。"
恰在此时,一名青衣修士步履匆匆地踏入殿中,俯身在林破军耳畔低语数句。林破军眉头微蹙,玄铁护腕下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了酒杯。
宁识见状,执扇轻摇,眼中噙着几分了然的笑意:"今夜月色如洗,倒是独酌的好时辰。二位家主若有事在身,但去无妨。"
她指尖轻点案上玉壶,半开玩笑地补了一句,"只是这'寒潭香'价值千金,可莫要忘了结账才是。"
见二人匆忙离去,宁识眼中闪过一丝玩味。她轻叩案几,声音传遍大殿:"来人。"殿门应声而开,十二名着月白纱裙的侍女鱼贯而入。
宁识斜倚软榻,漫不经心地把玩着酒盏:"把你们这儿最好的酒菜通通端上来。"忽又想起什么似的,唇角微扬:"坨坨,开饭啦。"
话音未落,只听"吱"一声,一团雪白的身影从储物戒窜出,欢快地扑向最近的食案大吃大喝。
不过盏茶功夫,坨坨便将满桌珍馐扫荡一空,满足地打了个饱嗝,化作流光钻回储物戒中。
浮华悬在半空,镜面泛起涟漪般的波纹:"啧,这白毛猪除了吃就是睡,再过些时日怕是要胖得连储物戒都挤不进去了。"
储物戒里传来坨坨含糊的嘟囔声,伴着翻身时绒毛摩擦的窸窣响动。浮华镜光一闪,故意将一束灵光投射进戒中:"本尽瞧着它再这般懒散下去,几天就能出栏..."
"吱!"储物戒猛地一震,坨坨气鼓鼓地探出半个毛茸茸的脑袋,朝浮华龇了龇牙,又缩回去用爪子捂住耳朵。浮华见状,镜面上的波纹顿时欢快地荡漾开来。
宁识踏着月色信步踱入『柿子』店铺,空荡的厅堂里唯有季掌柜执灯静候。老掌柜眼角笑纹舒展:"东家今夜赴宴,可还尽兴?"
宁识广袖轻拂,八仙桌上顿时铺开琳琅满目的珍馐美馔。她执壶斟了盏酒,含笑示意:"托季叔的福,今夜的彩头格外相宜。"烛火摇曳间,二人对坐小酌。
季掌柜双手捧出一方玉匣,匣面凝结着细密霜花:"老朽已将三株完好的『九窍玄心莲』尽数取回。"
说着从袖中抖落几片莲瓣,"剩下那株掺了『迷神引』的,已随陈家静灵香散入了丹炉,他家的三位六品丹师,此刻正在寒玉榻上镇压心魔呢。"
宁识接过玉匣,指尖在莲瓣上轻轻一捻,顿时化作缕缕青烟:"贺家掌财,陈家掌药..."她忽而轻笑,将青烟吹向窗外残阳,"顺钦这两条臂膀一断,今夜怕是要疼得睡不着了。"
店门外乱作一团,归元宗弟子们神色仓惶地来回奔走,玄色道袍的下摆都被急促的步伐带得翻飞起来。他们个个面色铁青,额角沁着冷汗,活像身后追着什么洪水猛兽。
街道上更是乱得没眼看——各色服饰的修士们没头苍蝇似的横冲直撞,你推我搡间连家徽都顾不得遮掩。有人连靴子都跑掉了一只,却连头都不敢回,只顾闷头往前冲。
季掌柜老神在在地抿了口"寒潭香",咂了咂嘴。这名动天下的灵酒此刻喝来,倒不如东家闲来无事时,用后院那株老芙蓉酿的"芙蓉秋"来得痛快。外头乱成这样,这酒竟也沾了几分惶急的浊气。
季掌柜轻抚长须,眼角含笑:"东家且安心,老朽已将证据全部安排妥当,必定让他们谁都洗不了嫌疑。"
宁识执起青玉冰纹壶,酒液如丝如缕倾入季掌柜的琉璃盏中:"季叔出手,向来天衣无缝。"
她眼尾微挑,对门口的情况十分满意,"看他们这般手忙脚乱,倒衬得咱们这儿愈发清净了。"
宁识指尖轻转,忽从袖中滑出一条莹白贝链,在烛火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晕:"差点忘了,还有一件小事。"
她将手链轻轻推至季掌柜面前,"烦请季叔差个机灵人,往葬龙湾走一遭,取些东西送到玄极宗去。"
季掌柜在告退前脚步微顿,苍老的手指摩挲着腰间的玉牌:"老朽记得,东家开这『柿子』时,就说过要'以商入道'..."
他抬眼望向殿外巍峨的归元宗山门,"这些时日暗中收集各派秘辛,安插眼线,莫非从一开始...就是为了今日?"
宁识负手立于窗前,望着归元宗弟子慌乱奔走的身影,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笑意:"没错,『柿子』便是我撬开千年世家铜墙铁壁的楔子。"
她指尖轻叩窗棂,每一声脆响都似催命符,"我教这些高高在上的宗门,明白一回任人鱼肉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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