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欢的绣鞋碾过青石板上的血渍时,后颈已经被冷汗浸透。
这是云家乐坊的偏院,本是晾晒琴谱的静地,此刻却挤满了萧太后派来的暗卫。
赵管家的刀尖挑开她一缕发丝,在月光下泛着幽蓝的光:"沈姑娘,太后说这琵琶该回它该去的地方。"他身后二十几个暗卫呈半圆状围上来,刀鞘相撞的脆响像催命的鼓点。
司墨挡在她身前,玄色禁军服被划破几道口子,露出肌理分明的手臂。
他握刀的手稳如磐石,可沈清欢知道,他左肩的箭伤还在渗血——方才翻墙时为替她挡那支淬毒的弩箭,他生生受了这一下。
"清欢。"他低唤,声音里裹着化不开的沉郁,"你抱着琵琶往西边跑,我断后。"
沈清欢攥紧琵琶的手微微发颤。
这把乌木琵琶是母亲用命换来的,弦上还留着方才她指尖的血,此刻正贴着她心口发烫。
她望着司墨后背渗出的血渍,突然想起方才琵琶上浮现的那行血字——"血祭之日,真相自现"。
母亲临终前说过的话突然在耳边炸响:"这琵琶的声浪能震碎人心,可你要记住,它震的从来不是耳朵。"
她深吸一口气,指尖轻轻抚过第四根琴弦。
"赵管家。"她突然开口,声音清凌凌的,像檐角垂落的冰棱,"萧太后让你来抢琵琶,可知道这琴认主?
上个月在玉壶阁,李大人的二公子想夺它,结果被弦音震得吐了三日血。"
赵管家的刀尖顿了顿。
他身后几个暗卫交换眼色,握刀的手不自觉松了松——他们都是听过玉壶阁传闻的,那日李二公子被抬回去时,整个人像被抽干了精气,至今还瘫在床榻上。
"小丫头片子吓唬谁?"赵管家冷笑,可眉峰却微微拧起,"太后说了,活要见人,死...也要见琵琶。"
沈清欢的目光扫过人群。
暗卫们呈扇形分布,赵管家站在左前方三步远,萧太后的贴身嬷嬷站在右后方,抱着个描金檀木匣——那是装琵琶的。
最关键的是,云无咎带着两个随从立在院门口,宽袖垂落,正慢条斯理地转动着手中的青玉扳指,仿佛在看一场戏。
她的指甲掐进掌心。这是她的机会。
"云总管。"她突然提高声音,"您说过乐坊以艺服人,难道萧太后要仗势欺人,您也袖手旁观?"
云无咎抬眸,月光落进他眼底,像碎了的玉:"清欢姑娘的琴艺,在下自然是佩服的。"他话锋一转,"只是太后的意思,在下也不好违背。"
"好个不好违背!"沈清欢突然笑了,指尖猛地拨动琴弦。
低沉的震颤从琵琶腹内涌出,像闷在地下千年的雷。
赵管家的刀尖"当啷"落地,他踉跄两步,双手捂住耳朵——不是疼,是心慌,像是被人猛地扯开了心防,那些见不得光的腌臜事全涌了上来:他收过盐商的银子替人消灾,他逼死过不肯接客的小乐女,他甚至在太后的药里添过...
暗卫们更惨。
有个年轻的捂着心口跪下去,额头抵着青石板直喘气;另一个瞪圆了眼睛,举刀朝同伴砍去——他方才想起自己私吞了太后赏下的绸缎,此刻看谁都像要揭发他。
司墨反应最快。
他反手扣住沈清欢的手腕,拽着她往云无咎的方向跑。
沈清欢能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琵琶弦还在嗡嗡作响,震得她指尖发麻——这次消耗的可不只是三个月经期,她能感觉到体内有什么东西在抽离,像被人拿细绳子慢慢勒住了腰。
"云总管!"她边跑边喊,"您当真要看着萧太后把乐坊变成她的私库?
您养那些孤儿学琴是为了什么?
难道是为了让他们将来都去给太后唱丧曲?"
云无咎的丫鬟婉儿突然扯了扯他的衣袖。
这姑娘平时最是沉默,此刻却凑到他耳边轻声道:"方才那弦音,和夫人当年弹的《破阵乐》好像。"
云无咎的指尖在扳指上重重一按。
他抬眼时,眼底的温和褪了个干净:"开侧门。"
几个随从立刻挪开挡在侧门边的花架。
司墨拉着沈清欢冲过去时,正撞进云无咎身侧。
沈清欢能闻到他身上的沉水香,混着淡淡药味——这是常年熬夜批改琴谱留下的。
"沈姑娘好手段。"云无咎垂眸看她怀里的琵琶,"不过萧太后的人,可不会这么容易退。"
"所以需要云总管帮忙。"沈清欢喘着气,"太后要琵琶,不只是为了听曲。
您难道没发现,这半年来乐坊新收的姑娘,多是江南来的?
她们的生辰八字,可都记在您的账册里?"
云无咎的瞳孔微微收缩。
他突然想起上个月萧太后让他整理的名册,那些姑娘的生辰,竟全是阴年阴月阴日。
院外突然传来鞭子抽打的脆响。
萧太后的鎏金护甲划过嬷嬷的脸:"废物!
连个小丫头都抓不住!"她转身时,珠翠相撞的声音像碎玉,"云无咎,你可知私藏钦犯是什么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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