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黎明撕开夜幕时，学校恢复了昔日的平静。
方青青数着满兜冥币换算券，突然发现阿辉的工作证背面用朱砂写着小小一行字：“实习员工：爱新觉罗.辉，阳间滞留原因：孟婆奶茶店兼职时偷喝新品被开除。”
晨光中传来少年鬼魂渐行渐远的吆喝："往生代购七夕特惠！帮烧情书送彼岸花，预定孟婆亭限定款'奈何桥多糖去冰'奶茶可享……"
"方学姐！辛苦了！"扎双马尾的女生突然从拐角蹦出来，方青青慌忙踩灭脚边的纸灰。
她捧着的玻璃罐里，半透明的小幽灵正疯狂撞击罐壁——那是"往生速递"加急服务配送员。
玻璃蒙着薄霜，将正午的阳光筛成柔和的银箔。
方青青呵开一片澄明，看见光秃的悬铃木正把枝桠的影子绣在雪地上。
昨夜的新雪还蓬松地卧在冬青丛里，像一群蜷缩的幼猫，而石径上的积雪早被脚步压成冰晶，闪烁着细碎的虹彩。
穿堂风掠过连廊，摇晃着褪色的爬山虎枯藤。
残存的浆果在风里打转，忽而被戴绒线帽的女生接住，指尖轻弹，红珠子便落进积雪堆成的小碗。
几个男生抱着书本匆匆走过，大衣下摆惊起积雪，露出底下冻僵的草芽，像半融的翡翠簪子斜插在冰面。
图书馆的灰墙承接住正午最饱满的光线，常春藤浮雕在光影中忽深忽浅，恍若真的藤蔓在石墙上流动。
檐角垂下的冰棱开始滴水，有节奏地敲打青砖，与远处球场的喧闹合成奇妙的韵律。
穿羽绒服的教授驻足廊下，镜片上的雾气与保温杯里升腾的热气，在冷空气中结成转瞬即逝的云朵。
融雪正悄悄渗入泥土，林晓晓听见冬眠的紫藤在冻土深处翻身。
阳光斜切过廊柱，把十二月的风切成薄片，落在长椅未扫的积雪上，堆出半融的星芒。
冬日的阳光斜斜切过教学楼玻璃窗，在走廊瓷砖上烙下菱形的暖斑。
方青青抱着《高等数学》往教室走，后颈突然贴上冰凉触感，惊得她险些把教材摔在地上。
"论坛上说你在老体育馆后面开了阴间分店？"林晓晓咬着草莓味棒棒糖，手机屏幕几乎怼到青青鼻尖。
照片里蹲着烧纸钱的身影被拍得像团模糊的鬼火，配文"震惊！学生会干部竟在校园内搞封建迷信"还在不停刷新评论。
暖气片在墙角发出咕嘟声，青青看着自己羽绒服下摆沾的纸灰，哈出的白雾里裹着叹息："这是祝由术，我外婆说烧纸能……"话没说完就被晓晓用糖棍戳住酒窝："找东西？上次帮我找学生卡那次？"
两人同时想起半个月前的深夜。
林晓晓蹲在洗衣房翻遍所有滚筒，方青青默默在走廊烧了三张黄纸。
第二天学生卡出现在晓晓挂在阳台的羽绒服口袋里——而那件衣服她已经三天没穿过。
"可这次烧得也太多了吧？"林晓晓划动手机相册，十几张照片连起来像场小型篝火晚会。
青青从围巾里扯出红绳系着的铜钱串，五枚古钱在阳光下泛着青芒。
"要配合祖传的厌胜钱才能……"
“叮铃铃！……”
突然响起的上课铃惊得铜钱叮当相撞，林晓晓已经拽着她往教室狂奔。
粉笔灰在光柱里浮沉，教授转身写公式的瞬间，林晓晓突然把草稿本推过来，上面画着歪歪扭扭的符咒。
"所以之前我食物中毒那晚，你在我床头烧的纸钱真是在驱邪？"
方青青盯着本子上像烤串签子的"敕令"字样，憋笑憋得肩膀直颤。
"你搬来我们寝室第二天，张璐就迫不及待转宿了对吧？"林晓晓压低的声音混着糖果碎裂的脆响。
"其实她跟我说，半夜看见你对着空气作揖……"话音戛然而止，前排同学突然回头。
两人立刻正襟危坐，却在教授说"洛必达法则"时同时破功——林晓晓上周刚用这个理由逃了社团会议。
下课铃响时，林晓晓忽然抓住方青青的手腕。暖气烘着她们交叠的掌心，窗外枯枝在风里划拉玻璃。
"上个月我摔下楼梯只蹭破袖口，"她掀起毛衣露出完好无损的小臂，"是不是你在我包里塞了符纸？"
走廊尽头传来宿管阿姨查房的吆喝。
方青青把铜钱串塞回衣领，金属贴着锁骨微微发烫："祝由术讲究因果平衡。帮你挡灾，就会……"她突然顿住，编不下去了。
林晓晓却恍然大悟："所以其他室友才会陆续转走？因为我的霉运太……"
"方青青！林晓晓！603寝室的学生！"宿管阿姨的声音从走廊尽头传来，震得声控灯全亮，"解释解释阳台上这盆纸灰！"
两人对视一眼，林晓晓突然掏出棒棒糖塞进阿姨手里："这是我们新型暖宝宝！您摸摸这余温！"铜钱串不知何时缠住了林晓晓的发梢，在灯光下晃得像串偷笑的月亮……
深夜零时，宿舍阳台的铁栏杆凝着白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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