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向习惯右侧卧睡姿的王安卉,现下只能左侧卧睡着,甚至连平躺都不行,这多少让她有些不适应。
因此她闭眼酝酿了半天睡意,最后还是以失败告终。
她现在无比想念毫发无伤的自己在床上睡得肆无忌惮的样子,正着睡、侧着睡、趴着睡、压唐修竹身上睡……还有各种乱七八糟的睡姿,她想怎么睡就怎么睡,什么都不用考虑。
可残酷的事实告诉她,现在她只能左侧卧还不能翻身,因为会压到肩膀的伤口,右手手臂也要放在一个不会觉得痛、但会觉得十分别扭的位置。
总而言之,从前她睡得有多舒服豪放,现在就有多憋屈难受。
生病的人心思会比平时敏感一些,再加上不久前做的那些乱七八糟的噩梦,王安卉现在只觉得自己又难受又委屈,背对着唐修竹悄悄掉起了小珍珠。
唐修竹起初未曾察觉,还是见她突然抬手揉了揉眼睛,又听见几声鼻塞时下会意识吸一下鼻子的那种声音,他这才突然意识到有些不对劲。
这显然不是一个睡着的人能发出来的动静,他的小猫没睡,甚至还自己偷偷躲被窝哭。
唐修竹的心瞬间揪了起来,把笔记本电脑往床头柜上一放,也不管放稳没有,就直接下了床绕到女孩那边,半蹲在床头处。
他伸手轻轻拨开垂落在她脸颊上的发丝,指尖果不其然触到一片冰凉的水痕。
“卉卉……”他声音沙哑,像是被什么哽住了喉咙。
不用问都知道她现在很难受,这种难受不单单是生理上的疼痛,更有生活中诸多的不适应,在此基础上衍生出的委屈和无人感同身受的孤独,又或许还有对已故亲人的思念。
前者还有药物能帮忙缓解,但后者……即便他照顾得再周到,也总还有力所不能及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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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安卉把脸更深地埋进枕头里,闷闷地说:“我没事,你继续忙工作吧……”
可发颤的尾音却表明,她有事。
唐修竹的指尖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泪痕,温热的指腹在她脸颊上流连。
他俯身将她连人带被拥入怀中,下巴抵在她发顶,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我知道……我都知道……”
这种时候越被安慰,就会越觉得委屈。
王安卉的抽泣声更明显了,她把自己更深地埋进他的颈窝,像只受伤的小兽般整个蜷缩进他怀中,用仅剩的那只手紧紧抓住他的衣襟。
“我想睡觉……”她终于哽咽着开口,声音闷在他怀中,“可是肩膀好疼……手也好疼……”
唐修竹的手掌轻轻覆在她缠着绷带的右手上,不敢用力,只是虚虚地护着:“不要怕,都会好的。”
“我现在什么都干不了!”王安卉泪眼朦胧地看着他,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像个废人一样……”
她多委屈啊!
她又凭什么要遭受这等无妄之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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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雨突然下大了,豆大的雨点砸在玻璃上,像无数细小的子弹,吵得人心烦。
唐修竹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他呼吸都滞了滞。他收拢手臂将她抱得更紧,嘴唇贴在她汗湿的额角,不停地安抚着。
王安卉在他怀里哭得发抖,眼泪浸透了他胸前的衣料,滚烫得几乎要灼伤皮肤。
似乎过了很久很久,怀中的人终究还是哭累了、虚脱了,最终靠在那个让她安心的肩膀处睡着了。
唐修竹慢慢地调整了姿势,自己靠坐在床头,让王安卉跨坐着趴在自己身上睡,多少比她侧躺在床上睡要舒服一些。
他看着她渐渐平静的睡颜,心中却翻涌起一阵酸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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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以来,他对自己做出的决定都从不后悔,但此刻看着怀中人苍白的脸色和缠满绷带的右手和右肩,回想起这一个月来的点点滴滴——
他第一次对自己的决断产生了前所未有的自我怀疑和愧疚。
从他们重逢、领证结婚,到现在不过一个多月的时间,他给王安卉带来了很多她从前没有的东西,比如日常的关护、温暖的家、视她如亲生女儿般的父母。
但同时,他也给王安卉带来了许多意想不到的灾祸。
她自己一手创立的服装品牌被无辜诬陷谩骂,害得她的事业近乎毁于一旦。
现在又因为一件跟她毫无关系的事件,被一个疯子砍伤了右手,差一点就真的断送了她的设计生涯,甚至是整个人生。
扪心自问,如果不是自己执意要对她负责,跟她领证结婚,那她或许这辈子都不会踏进这个所谓的上层圈子,或者说是“豪门”这个说法更符合大众对他们的印象。
如果不是自己执意如此,她或许依旧是一名普普通通的设计师,设计着符合大众口味的寻常衣物,管理着一个小工作室,每天跟一群志同道合的姑娘们讨论着自己喜爱的事业。
如果那天晚上他没有带着她出席林盼儿的生日会,没有带着她走进清安市的名利场,或许后面就不会发生那么多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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