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雾霭像一帘浸过松脂的纱,将深谷裹得密不透风。黄昭昭的靴底碾过布满青苔的碎石,石缝间渗出的潮气混着腐叶气息钻入内衬,与未干的血迹绞成黏腻的存在感。方才与暗影幽鸟的激战在岩壁上留下数道焦黑爪痕,此刻在雾岚中恍若巨兽未愈的伤口,渗出丝丝缕缕的寒意。
哥布林们的脚步声轻得像落叶,却在寂静的山谷里激起细碎的回响。哥一的匕首边缘还挂着幽鸟的羽毛,每一步都让断裂的羽枝摩擦出刺啦声响;哥二握着刀刃的指节泛白,刀刃上凝结的黑血在雾中泛着妖异的紫;哥三的飞针在指间转出银弧,针尖偶尔划过岩石,迸出几点火星又倏地熄灭;最瘦小的哥哥哒抱着紫银灵叶的背包,毛茸茸的耳朵始终警觉地抖动,将潮湿的雾气滤成细碎的危险信号。
山谷在前行中逐渐收窄,两侧石壁如被巨斧劈开的太古巨树,层层叠叠的岩层间嵌着晶簇,在雾中泛着冷冽的微光。当通道缩至仅容三人并肩时,脚下的碎石突然发出不堪重负的碎裂声,回音撞在石壁上荡出嗡鸣,惊起数只蛰伏的夜蝶——却不是蝶,是赤红色的翅影在雾中切开血线。
“嗡嗡”声从头顶压下时,黄昭昭的后颈先于听觉泛起刺痛。抬眼只见雾墙中翻涌着赤红色的浪潮,每片“浪鳞”都折射着妖异的光,是毒蜂复眼中千万个破碎的世界。这些足有拳头大小的生物振动着半透明的翅,翅脉间流淌的赤红体液清晰可见,尾端的毒刺如淬了霜的针尖,在贴近时甚至能看见毒腺微微颤动的光泽。
“列盾!”黄昭昭的六芒耀光剑划出半圆,金色圣盾在众人头顶绽开,如雾海中升起的一轮残月。毒蜂群撞在盾面上的声响密集如暴雨打在铁窗,护盾表面泛起水纹般的涟漪,每只毒蜂坠地时都会在碎石上留下焦黑的灼痕——它们的尾刺竟带着腐蚀性的毒液。
哥三早已借着阴影攀上石壁,潮湿的苔藓在指尖打滑,却不妨碍他如履平地。上方的蜂巢像块凝固的熔岩,蜡质表面布满蜂窝状的孔洞,不断有毒蜂从中涌出,翅音在狭小的空间里织成震耳欲聋的网。当第一枚飞针没入蜂巢时,整座蜂巢突然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嘎声,蜡壁上渗出暗红的蜜汁,像被激怒的心脏在搏动。
毒蜂的攻势骤然加剧,圣盾的金光已变得稀薄如纸。黄昭昭看着盾面蛛网般的裂痕,突然听见头顶传来哥三的闷哼——一只毒蜂的尾刺正扎进他的小臂,青紫色的毒液顺着绒毛迅速蔓延。来不及多想,他撤去圣盾的瞬间,六芒耀光剑已化作金色流光,在毒蜂群中劈开一条血路。剑气扫过之处,赤红色的翅粉纷纷扬扬落下,如同一场惨烈的花雨。
“光明审判!”
光柱击中蜂巢的刹那,整个山谷似乎被点燃。蜡质结构在强光中融化成金色的泪,裹挟着未及逃离的毒蜂坠向深渊。失去指挥的蜂群如断了线的赤红珠帘,跌落在布满尖刺的岩角上,发出濒死的哀鸣。哥三瘫倒在石壁的凹穴里,小臂上的毒斑已蔓延至肩头,却仍用染血的手指着蜂巢残骸——那里,几簇泛着珍珠光泽的蜂蜜正从蜡屑中渗出,每一滴都像裹着星子的晨露。
当黄昭昭的指尖触到尚带温热的蜂蜜时,大地突然传来极轻的震颤。雾岚深处,某种庞然大物的呼吸声正穿透层层湿雾,如同远古巨兽在岩层下翻了个身。蜂巢碎片在震动中簌簌滚落,掉进深不见底的沟壑,回声悠长而空洞,像在为即将到来的未知敲响前奏。
哥哥哒突然咬住黄昭昭的衣角,毛茸茸的身体抖得像片秋风中的枯叶。远处的雾墙里,几双幽绿的光点正缓缓升起,比赤壁毒蜂的复眼更亮,更冷,像淬了冰的刀刃。
黄昭昭指尖的蜂蜜还带着蜂巢的余温,黏腻的触感混着清甜气息涌入鼻腔,却被突然袭来的低频震动震得发麻。那震动不是来自脚下,而是从胸腔深处升起,像有什么庞然大物在用骨骼撞击地层。他猛地抬头,只见雾墙深处的幽绿光点已化作六盏悬空的灯笼——不,是三双复眼中千万个菱形瞳孔在反光,每只瞳孔都像淬了毒的碎玻璃,正随着某种节肢动物的爬行节奏明灭。
“是蜂后……”黄昭昭的喉间泛起铁锈味。传说赤壁毒蜂群必有一只体长过丈的蜂后,背生赤金相间的膜翅,尾刺能分泌溶解岩石的毒液。此刻那对复眼已逼近至二十步内,雾霭中渐渐显露出比战马还要高大的躯体:覆盖着角质甲壳的胸节上,六根布满倒刺的足爪正抠进岩缝,每根胫节都挂着风干的兽骨残渣;腹部膨胀如巨型蜂巢,蜡黄色的表皮下隐约可见流动的毒液,顶端的毒刺足有成人小臂长,尖端正滴着荧光绿的液体,落在岩石上立即腾起白烟。
哥一和哥二同时发出低吼,木盾与断刃交叉在前,却挡不住身体控制不住的颤抖。哥哥哒的尾巴狠狠缠住黄昭昭的小腿,吱吱声里带着哭腔。唯有怀中的哥三因毒素麻痹陷入半昏迷,滚烫的额头贴在他臂弯,像块正在融化的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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