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飞手指在堪舆图上,真定府东南方向,漳水支流附近一处标名为“野狼谷”的丘陵隘口位置轻轻一点,声音沉稳道:“牛皋!”
“末将在!”牛皋猛地一挺胸膛,蒲扇般的大手已经不自觉地摸向了腰间的铁鞭,铜铃般的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瓮声瓮气地嚷道:“元帅!可是要俺老牛去把赵九那厮的脑袋拧下来当球踢?您只管下令,俺老牛第一个冲上去,保管让他哭爹喊娘!”他早就对那些在营前叫骂的伪军憋了一肚子火,恨不得立刻就冲过去给他们点颜色看看。
岳飞瞥了他一眼,嘴角似乎向上挑了一下,但转瞬即逝,语气依旧平淡无波:“本帅命你率本部三千铁骑,即刻拔营,前往漳水南岸,赵九伪营方向!记住,只做游弋之态,与敌军保持十里距离,不可轻易接战!更不可深入那野狼谷周边的丘陵地带!”
“啊?”牛皋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铜铃般的眼睛瞪得溜圆,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他挠着那颗锃亮的光头,满脸不解地嚷嚷道:“元帅,您……您没说错吧?俺老牛的兵马都拉出去了,却不让打?那赵九手底下那些兔崽子,派人指名道姓地骂您,骂得那叫一个难听!这口气,您能咽下去,俺老牛可咽不下去啊!这不是明摆着让他们看咱们的笑话吗?”
王贵在一旁也忍不住开口劝道:“元帅,牛将军所言虽有些鲁莽,却也有几分道理。赵九小儿如此猖狂,若我军不做反击,恐会令军心浮动,亦会让河北那些首鼠两端之辈小瞧了我等。”
“够了!”岳飞猛地一拍桌案,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堂上的议论声戛然而止。他锐利的目光扫过堂下诸将,冷声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但帅令如山,尔等也敢当众质疑本帅的决断不成?!”
牛皋脖子一缩,仿佛被兜头浇了一盆凉水,连忙垂下蒲扇般的大脑袋,瓮声瓮气地说道:“末将不敢!末将不敢!元帅息怒,俺老牛……俺老牛就是个粗人,嘴巴比脑子快,一时没转过弯来,元帅您别往心里去!您怎么说,俺老牛就怎么做,绝无二话!只是……只是这光看着不能打,心里头实在是憋屈得慌啊!跟有几百只蚂蚁在爬似的!”他说着,还忍不住挠了挠后颈。
岳飞见他这副憨直又带着几分委屈的模样,脸上的线条稍稍柔和了一些,语气也缓和了几分:“本帅知道你牛皋是一员猛将,勇冠三军。但打仗,光凭勇猛是不够的,还要用脑子。”他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赵九那厮,如今不过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他之所以还敢如此嚣张,背后定然有金人撑腰。本帅让你去,不是让你去跟他硬拼,而是要你……”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而是要你像一头经验丰富的老狼,死死地盯住他那群惊慌失措的兔子!时不时地去撩拨他们一下,让他们日夜不得安宁,让他们知道,我神武右军的眼睛,时刻都盯着他们!但又不能逼得太紧,免得把他们逼急了,反而坏了本帅的大事。你只需记住,保持距离,做出随时准备雷霆一击的姿态,但绝不可与敌军主力纠缠。若有小股伪军不知死活,前来送死挑衅,你可酌情将其击溃,但务必将动静闹得越大越好,声势造得越足越好!要让整个河北都知道,我神武右军……已经将利剑悬在了赵九的头顶之上!”
牛皋听得是云里雾里,但最后那句“动静闹得越大越好,声势造得越足越好”,他倒是听明白了。他眼珠子骨碌碌一转,脸上又露出了几分憨直的笑容,用力一拍胸脯,震得身上的铁甲哗哗作响:“得令!元帅放心!俺老牛晓得了!就是只打雷不下雨,光吆喝不真咬,吓唬他们,不让他们安生!让他们以为咱们马上就要扑上去了,结果咱们就是不扑!这活儿,俺老牛熟得很!保管把赵九那小子吓得尿裤子!”
“噗嗤……”堂上不知是谁没忍住,笑出了声。
岳飞也忍俊不禁,摇了摇头,道:“你啊你……罢了,只要能完成任务便好。”他随即转向另外两位心腹大将:“王贵、张显!”
“末将在!”二人见岳飞似乎另有深意,不敢怠慢,齐声应道,神色肃然。
“命你二人各率本部步卒,即刻开拔,紧随牛皋之后,于漳水北岸选择一处地势开阔、易守难攻之地扎下营寨。记住,营寨要扎得大!与牛皋部互为犄角,遥相呼应,形成掎角之势。若牛皋部遭遇强敌,或有不测,你二人必须立刻尽起大军,火速驰援,不得有丝毫耽搁!否则,军法从事!”岳飞的语气陡然变得严厉起来。
“遵命!”王贵和张显心中一凛,知道元帅这次是动真格的了。
岳飞继续道:“同时,沿漳水北岸一线,给本帅广布疑兵!将所有能用的旗帜都给本帅插起来!什么神武右军、踏白军,便是伙夫营的旗子,也给本帅亮出来!夜间,则在沿河数里之内,多燃火把,越多越好!要让对岸的赵九和那些金狗看清楚,我大宋王师,兵强马壮,势不可挡!让他们摸不清我军的真实兵力和意图,让他们疑神疑鬼,坐立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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