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初刻的天牢还笼在暮色里,沈予乔刚用银针替牡丹疏通任脉,就听见丙字监方向传来铁器撞击声。她搁下药碗,指尖还沾着缓解曼陀罗毒性的甘草汁,便看见李偃飞撞开牢门,捕快令牌上的獬豸纹映着跳动的火光:“杀手伪装成新收押的犯人,目标是戊字监的老矿工!”
地牢深处传来囚犯的惊叫,夹杂着“烧死他们”的怒吼。沈予乔跟着李偃飞冲进甬道,只见前方铁栅门后腾起青紫色火焰——是添加了砒霜的火油,与天牢谜案中毁尸的手法如出一辙。浓烟中,几个蒙面人正用凿子破坏戊字12号牢房的门锁,手中短刀刻着赤莲教的符文。
“保护证人!”李偃飞将她推向侧巷,佩刀出鞘时带起破风声响。沈予乔忽然想起密道里的浮雕,赤莲教杀手惯用“两仪刀法”,专攻心脉与喉管,当即拽住他的袖口:“左下三路!”
火光映着杀手转身的弧度,沈予乔的验尸刀鞘磕在石壁上,竟发出金属交鸣。她这才惊觉,李偃飞的佩刀轨迹与她解剖时划开胸骨的角度分毫不差——他握刀的右手小指微屈,正是她手持柳叶刀时的习惯性姿势。
“沈大人好眼力!”李偃飞格挡开迎面而来的短刀,刀刃在他左肩划出血口,却仍笑着调侃,“当年在验尸房偷看你解刨牛骨,没想到今日派上用场。”
浓烟呛得人睁不开眼,沈予乔摸着潮湿的石壁迂回至牢房后巷,听见里面传来老狱卒的咳嗽:“陈三兄弟……把钥匙给沈大人……”她踹开虚掩的木门,看见浑身是血的老周蜷缩在草席上,掌心紧攥半枚铜钥匙,齿间反复念叨“金銮殿漏”。
“我在!”沈予乔撕下半幅衣襟按住他腹部的刀伤,指尖触到钥匙上的云雷纹——与首位死者残笺上的“金銮”二字纹路相同。老周的瞳孔开始涣散,却仍用尽全力将钥匙塞进她掌心:“井底密道……通向金銮殿地砖下……”
火舌突然窜进牢房,房梁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嘎声。沈予乔将老周背在肩上,刚踏出半步,头顶的横梁轰然坠落。千钧一发之际,李偃飞从浓烟中冲来,用佩刀撑起断裂的木梁,任由火星溅在后背:“走!”
三人跌进狭窄的排水道时,沈予乔听见李偃飞闷哼一声,温热的血滴在她颈间。排水道低矮潮湿,老周的血顺着她中衣流淌,却比身后追兵的脚步声更让她心惊——杀手们改用弩箭,箭矢破空声擦着她发梢而过。
“接住!”李偃飞突然将她推向暗角,自己转身迎向追兵。火光中,沈予乔看见他握刀的手势变了,不再是模仿她的解剖刀路,而是利落的军体刀法,刀刀封喉——原来他早年随父习武,早将查案与武学融会贯通。
老周在她怀中咳嗽,指尖划过铜钥匙的云雷纹:“当年李推官……就是用这钥匙打开矿坑密道……”沈予乔心中一凛,终于明白“金銮殿漏”并非指时间,而是暗指吴明轩将矿脉黄金藏于金銮殿地基下,借皇家威严掩盖罪行。
排水道尽头传来铁链声,沈予乔摸着石壁上的赤莲教符文,忽然想起陈三血字小册的末页:“金銮殿砖下,三百骸骨眠”。她将铜钥匙插入石缝,听见机括转动的轻响,眼前豁然开朗——竟是洗冤井井底的密道,此刻被火光照亮,石壁上的“李长庚”三字鲜血淋漓。
“沈姑娘!”李偃飞的呼唤混着硝烟味传来,她转身看见他捂着后腰,衣襟被血浸透,却仍笑着晃了晃手中缴获的赤莲教腰牌:“杀手首领跑了,不过——”他忽然怔住,目光落在她肩头,“你的中衣……”
沈予乔这才惊觉,方才背老周时,束胸布被木刺勾开,半截绣着并蒂莲的抹胸露在中衣外。她慌忙扯过披风,耳尖发烫,却见李偃飞迅速别过脸,耳尖红得比他后背的血更艳:“李某人什么都没看见!”
火场的喧嚣渐渐远去,三人在密道里稍作休整。沈予乔用验尸刀割开李偃飞的衣襟,看见伤口从肩胛斜划至腰侧,深可见骨:“弩箭上有毒,是乌头碱。”她掏出随身携带的甘草蜜丸,碾碎敷在伤口上,“忍着点,我父亲当年教过我金疮药的调配。”
李偃飞咬着牙笑:“原来沈姑娘的验尸术,还兼治刀伤?”他忽然盯着她垂落的青丝,想起在吏部大堂,她卸下发簪的瞬间,墨发如瀑般遮住半张脸,比画舫案中见过的任何胡姬都要动人,“其实……你这样更好看。”
密道深处传来脚步声,沈予乔的验尸刀立刻抵住他唇畔:“噤声。”火光中,她看见他眼中倒映的自己,发间还别着半片烧焦的桃花瓣——是方才火场中,他冒死替她捡回的玉簪残片。
追兵的对话透过石壁传来,带着剑南道口音:“吴大人说了,活要见沈砚之的人头,死要见她的验尸刀!”沈予乔握紧老周给的铜钥匙,忽然想起父亲临终前的话:“验尸刀是死人的笔,你要用它写尽人间冤屈。”
“从密道出去,”她低声对李偃飞说,“我引开追兵,你带老周去大理寺呈钥匙——金銮殿地基下的矿砂,才是扳倒宁王的铁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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