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墨?"李偃飞的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你不是......"话未说完,男子突然将笔杆塞进嘴里,咔嚓咬碎。沈予乔眼尖地看见他舌根处纹着细小的墨梅,立刻大喊:"别让他吞毒!"但为时已晚,男子眼中泛起诡异的墨色,嘴角溢出黑血,踉跄着撞向井栏。李偃飞伸手去拉,却只抓住半片青衫,布料上绣着的,正是寒门书院的院徽——五片梅瓣围着中间的砚台。
井里传来重物落水的声响。沈予乔趴在井沿上,借着火把光芒看见井底沉着个木盒,盒盖上的墨梅图案与卷宗上的分毫不差。当武侯们七手八脚将木盒捞上来时,周围的墨香突然浓得化不开,像是有千万支毛笔同时在空气中泼墨。木盒打开的瞬间,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里面整整齐齐码着七支狼毫笔,每支笔杆上都刻着名字,第三支正是"徐文远",笔锋处还沾着暗红的痕迹,像凝固的血痂。
"大人,户籍科的人查清楚了!"又一个衙役气喘吁吁跑来,手中捧着卷竹简,"那三个死者,都是近三年春闱的监考官!最年轻的那个,正是当年焚书案中,亲手烧掉寒门书院藏书的典吏之子!"沈予乔猛然抬头,看见李偃飞的指节因用力过猛而泛白,手札上的墨梅图案被指甲划出深深的痕迹。原来不是被顶替的举子,而是当年加害者的后代,被当成了复仇的祭品。
更漏声突然停了。沈予乔这才发现,不知何时起,贡院的夜风里传来若有若无的吟诵声,像是无数个声音重叠在一起,念的正是《寒梅赋》的片段。她数着木盒里的狼毫笔,正好七支,对应着当年的寒门七子,而徐文远的那支笔,笔杆内侧刻着极小的字:"以吾血为墨,以吾骨为笔,写尽天下冤"。突然,她想起三具尸体砚台里的指甲碎屑——那不是受害者的,是凶手自己的,就像古代匠人刻碑时,会留下自己的指甲血来祭石。
"李大人,当年徐先生的尸身......"沈予乔忽然抓住李偃飞的手腕,"是不是没有找到舌头?"李偃飞浑身一震,瞳孔里映着木盒中狼毫笔的影子:"仵作说,焦尸的口腔里有半片梅瓣,墨色浸透了牙龈......"话未说完,井里突然传来"咚"的一声闷响,像是有什么东西撞在了井壁上。沈予乔探头看去,只见井底的水面上,不知何时漂着三张血书,正是三具尸体手中的"墨冤",只是被水浸透后,下面的淡墨字迹显了出来——是三个名字,正是二十年前焚书案中离奇失踪的三个寒门学子。
吟诵声突然变成了哭声,尖细的、含混的,像是从无数个喉咙里挤出来的。沈予乔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银镯上的细针突然发出蜂鸣,指向奎文阁的方向。她来不及多想,拽着李偃飞就往回跑,刚转过月亮门,就看见奎文阁的屋檐上站着个人,手里举着盏灯笼,灯笼上画着的,正是半枝墨梅。月光穿透灯笼纸,将那人的影子投在地上,影子的右手分明握着支巨大的狼毫笔,笔尖滴着血,在青石板上写着个"冤"字。
"那是......"李偃飞的声音卡在喉咙里。沈予乔看清那人的衣着,正是唐代官服的样式,却比寻常官服多出几分陈旧,衣摆处绣着的墨梅已经褪色,却依然清晰。当那人转身时,沈予乔终于看见他的面容——与木盒中徐文远的狼毫笔杆上刻的画像分毫不差,只是面色青白,嘴角还沾着墨渍,就像刚从二十三年前的火场里走出来。
"徐先生?"沈予乔下意识地开口,声音却在发抖。那人忽然露出笑容,举起灯笼晃了晃,沈予乔这才发现,灯笼里根本没有蜡烛,而是用三张人皮卷成,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小字,正是寒门七子当年的课卷内容。更惊人的是,那人的左手手腕处,有道陈旧的刀伤,伤口形状与三具尸体颈侧的针孔状伤口完全吻合——他就是用自己的手腕,磨出了能刺破人天鼎穴的利器。
"二十三年了,终于有人记得寒门书院的墨香。"那人开口,声音像生锈的齿轮在转动,"当年他们烧了我们的书,断了我们的笔,现在我就用他们的血,在贡院的青砖上重写科举——让天下人看看,这被墨汁泡烂的官场,究竟有多脏!"他忽然举起狼毫笔,笔尖对准自己的心口,而地上的"冤"字血痕突然像活了过来,沿着青砖缝隙向四周蔓延,所过之处,传来武侯们的惊叫和重物倒地的声音。
沈予乔感觉银镯在剧烈震动,细针几乎要弹出。她突然想起现代案件里的心理暗示法,凶手通过布置特定的场景和符号,让目击者产生集体幻觉。眼前的"徐文远",很可能是陈墨易容假扮的,而那木盒里的狼毫笔,笔杆中空,装着能让人产生幻觉的药粉。她猛地扯下腰间的荷包,里面装着验尸时收集的朱砂和蒜汁,混合着洒向"徐文远"站立的方向。
"砰"的一声,灯笼坠地,人皮卷遇火即燃。在火光中,沈予乔看见"徐文远"的面容开始剥落,露出下面年轻的疤痕——正是刚才投井的陈墨。他踉跄着后退,踩碎了地上的"冤"字血痕,嘴角扯出疯狂的笑:"没用的......徐师的墨魂已经入了贡院的地基,等明日太阳升起,所有看过血书的人,都会变成新的墨笔......"话未说完,他突然抽搐着倒地,七窍流出黑血,左手紧攥着半片梅瓣,正是当年徐文远尸身里的那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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