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钟的轰鸣在耳道里炸成蜂鸣,沈予乔趴在满是砖屑的地面上,指尖抠进石缝时摸到黏腻的硫磺——那是凶手用硝石粉混合炭末制成的土炸药,气味里还掺着若有若无的墨香。她勉强支起上半身,看见李偃飞蜷缩在三步外的阴影里,胸口的墨梅胎记被鲜血浸成暗紫色,像朵即将凋零的残花。
“砚秋!”沈予乔的膝盖在碎砖上磨出血痕,爬到近前时才发现对方左眼已被血痂黏住,制服前襟裂开三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偏偏嘴角还挂着笑:“别慌,我数过步数,炸药埋在第三层砖缝……”话音未落,钟楼顶部的铜钟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铸满铭文的钟体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倾斜,钟摆砸在石壁上溅出火花。
爆炸的气浪掀飞了半块穹顶石,沈予乔本能地扑向李偃飞,腰带却被对方反手扣住。“去钟摆夹层!”李偃飞的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狠戾,指尖掐进她腰间的软肉,借着疼痛让她清醒。但当沈予乔踉跄着撞向检修口时,倾斜的铜钟已带着千钧之力砸落,钟体边缘的兽首雕纹擦过她左臂,火辣辣的剧痛中,她听见布料撕裂的声响——是李偃飞的腰带被她扯断。
“傻瓜。”李偃飞被推进检修口的瞬间,血手在她掌心画了个歪斜的墨梅,“我是文官,该保护你的是我……”后半句话被第二次爆炸的气浪吞掉,沈予乔感觉整座钟楼都在下沉,粉尘迷住视线前,她看见李偃飞胸前的胎记在火光中忽明忽暗,像极了三年前在停尸房见过的、寒门弟子尸体上的刺青。
检修口窄得只能容一人蜷曲,沈予乔将李偃飞的头按在自己颈窝,后背抵着冰凉的铸铁支架。怀里的人滚烫得惊人,血透过中衣浸透她的内衬,指尖触到肋骨处的旧疤——那是上个月追凶时被匕首划伤的,当时李偃飞还笑着说“仵作的手比捕快的剑金贵”,此刻却在她怀里咳出血沫。
“别睡,砚秋。”沈予乔扯下裙摆撕成布条,借着火光查看伤口。左胸的伤最危险,离心脏不过半寸,却奇怪地没有大量出血——她忽然想起李偃飞施展龟息术时的异常,指尖探向右侧胸腔,果然摸到微弱的心跳。“原来你一直用龟息术藏着心脉。”她的声音发颤,布条按在伤口上时,发现血里混着细小的铜屑,“钟体碎片有毒?”
李偃飞的右眼终于睁开,映着她慌乱的脸:“是周明礼的‘墨毒’,掺了靛青和曼陀罗。”她抬手想擦去沈予乔脸上的灰,却看见对方左臂的伤口在渗黑血——刚才被钟体擦过的地方,皮肤已泛起青紫色。“糟了,你中了慢性毒!”她想挣扎着起身,却被沈予乔按住。
“别动。”沈予乔从袖中摸出验尸银簪,簪尖在火光下泛着蓝光,“曼陀罗的毒会让人产生幻觉,还好我带了解毒丸。”她撬开李偃飞的牙关,将随身药囊里的蜜丸塞进去,自己却偷偷藏起最后一颗——刚才爆炸时,她看见凶手在砖缝里嵌了半片墨梅银簪,和三年前寒门弟子尸体上的一模一样。
钟楼的震颤渐渐平息,透过检修口的铁栅栏,能看见底层天井里散落的硫磺堆。沈予乔忽然想起现代法医学里的爆炸残留物分析,那些混着墨香的硝石粉,分明是寒门书院自制墨锭的原料。“凶手是寒门弟子。”她低声道,“他们用制墨的炭末和书院秘传的火药配比,做成了炸药。”
李偃飞的手指突然收紧,掐进她腰侧:“还记得梅先生地窖里的星图吗?第七朵墨梅的位置,正是钟楼。”她咳出的血里开始出现黑色絮状物,“周明礼算准了我们会追查到这里,他要借寒门弟子的手,把‘墨梅诡影’坐实为恐怖组织,这样就能名正言顺地启动‘清墨令’。”
沈予乔的银簪突然指向铁栅栏外——阴影里有脚步声,靴底碾过砖屑的声响带着独特的节奏,是寒门书院弟子独有的“墨步”。她屏住呼吸,感觉李偃飞的指尖在她掌心画了个“十三”——那是“墨梅十三式”的起手式。但怀里的人此刻连握剑的力气都没有,只能靠她这个仵作来应对。
“出来吧,我知道你在。”沈予乔故意让银簪反光扫过角落,“三年前在吏部后院,你杀了陈侍郎的幕僚,掌心的烫疤还没好全吧?”脚步声顿住,阴影里走出个戴斗笠的人,袖口翻出半朵墨梅纹——正是在侍郎府见过的刺客装束,却比那晚的人多了份从容。
“沈姑娘果然敏锐。”斗笠下的声音带着金属般的沙哑,“我家先生说,能破解墨梅星图的人,必是当年焚书案的漏网之鱼。”他抬手,月光照见掌心焦黑的烫疤,“你父亲在火场把你交给陈修远时,我就在墙头。你腰间的银饰,还是我师娘临终前留给你的吧?”
沈予乔浑身血液冰凉。父亲临终前说的“姓陈的书生”,原来还有个旁观者。她摸到李偃飞腰间的软剑,却发现对方已陷入半昏迷,掌心的墨梅胎记在月光下格外清晰——那形状,竟与刺客袖口的纹章完全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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