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车吧,五点之前得翻过鹰嘴崖。"罗明牵过缰绳,声音里带着不忍。罗颖颖抬头看向镇岳武校的匾额,"止戈为武"四个字被雨水洗得发亮,底下的"杀"字却像渗进了木纹,隐隐约约透着寒气。她忽然伸手摘下发间的九节鞭坠子,塞进秦守掌心:"替我收着,等回来再还我。"
秦守攥紧坠子,鳞片硌着掌心,像她每次握他手时的力度。他望着她翻身上马,青色衣摆扫过他手背,带着熟悉的艾草香。黑马嘶鸣着转身,她的罗盘纹身在阳光下闪过,如同一道转瞬即逝的虹。
"颖颖!"他忽然喊出声,声音比平时高了八度。罗颖颖从车窗回头看来,转头时发丝扬起,扫过她泛红的眼角。他看见她眼中的晨光,看见自己倒映在她瞳孔里的影子,忽然想起第一次见她时,她站在学校操场中央,罗盘飞轮在掌心旋转,像捧着整个宇宙。
"早点回来。"他说,声音轻得像阵风,却让她鼻尖发酸。她点点头,车轮踏碎水洼,溅起的水花里,他看见她抬手擦了擦眼睛。
罗建开车经过他身边,忽然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臭小子,好好守住武校。"这位父亲的声音里带着哽咽,"等我们回来,教你罗家秘传的'逆斗阵'——用八极拳催动道术,够暗河那帮孙子喝一壶的。"
秦守望着三辆车绝尘而去,直到马蹄声消失在山道尽头。他摊开掌心,九节鞭坠子上的鳞片还带着她的体温。演武场的兵器架上,断鞭与残罗盘并排而立,远处药庐飘来艾草香,混着雨后泥土的清新。秦霜抱着药箱从他身边走过,轻声哼着罗家的童谣,调子忧伤却带着希望。
"哥,你看。"秦霜忽然指着天际。不知何时,阴云已散,东方升起一道彩虹,横跨在镇岳武校的断墙上。她脚踝的伤口还在渗血,却笑得格外明亮:"雨停了,天要晴了。"
秦守望着彩虹,想起罗颖颖临走前说的话:"罗盘指针永远指向南方,但心可以指向任何地方。"他握紧拳头,感受着掌心鳞片磨出的红痕,忽然明白:真正的离别不是山水相隔,而是彼此的拳头里,都藏着让对方安心的力量。
而在暗河深处,暗河之主看着手中燃烧的请帖,双蛇刺青在烛火下扭曲如活物。他轻声呢喃:"镇岳武校,道门罗家...看来得让青龙堂的'活阎王'提前出鞘了。"烛火突然爆响,溅出的蜡油在请帖上烫出个洞,像只窥视人间的眼睛。
三辆车在秦岭古道上缓缓而行。罗颖颖摸着副驾驶的座位扶手,忽然想起秦守临别说的话——跟他被自己调侃绣工差时一模一样。
"叔父,您跟秦叔说了暗河青龙堂的事吗?"罗明忽然开口,声音压得很低,"我收到线报,他们的'活阎王'已经出关了。"
罗建捏着银表链的手顿了顿:"守儿和老秦能应付。"他望向远处的云海,"镇岳武校的拳头硬,靠的不是兵器,是人。"
罗颖颖转头看向父亲,发现他鬓角的白发在山风中微微颤动。记忆中,父亲总是坐在药庐里调配毒药,袖口沾着朱砂,眼里映着罗盘指针。她忽然想起小时候偷翻他的笔记,看见里面夹着张泛黄的纸,上面写着:"若有一日罗家需弃车保帅,请将颖颖送往崂山秦氏。"
"明哥,罗家现在...谁在主持大局?"她轻声问,指尖抚过银哨,上面的"守"字被磨得发亮。
罗明的脸色有些难看:"三长老称病不出,大长老整日求神问卦,五长老忙着清点库房..."他忽然勒住马,从怀里掏出封信,"这是罗三爷临去前写给你的,原本想等你安稳时时再给。"
信纸上的字迹力透纸背,是罗三爷独有的铁画银钩:"颖颖,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恐怕已无力支撑罗家。记住,河洛盘的真正秘密藏在祖祠第三根盘龙柱里,启动它需要的不是血脉,而是...」字迹到此为止,显然是写到一半被迫中断。
罗颖颖的心跳陡然加快。她想起罗三爷时在她掌心写的"三"字,原来不是指三长老,而是祖祠第三根盘龙柱!她转头看向罗建,发现父亲正望着远处的镇岳武校方向,目光温柔而坚定,像在看一个永远不会倒塌的堡垒。
"丫头,到了罗家祖宅,"罗建忽然开口,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严肃,"别轻易相信任何人,包括长老会。暗河的手说不定已经伸到了祠堂里..."
他话音未落,山道旁的竹林突然沙沙作响。罗明猛地抽出腰间罗盘,指针疯狂转动指向东北方——那是暗河的方向。罗颖颖握紧银哨,却在触到哨尾红绳时想起秦守的叮嘱:"不到万不得已,别吹。"
"是山风。"罗建抬手按住两人的肩膀,"走了这么多年的道,别自己吓自己。"他的语气轻松,却在袖中握紧了银针,针尖刻着镇岳武校的麒麟纹——那是秦书送他的防身礼。
三骑重新上路时,太阳已升到中天。罗颖颖摸出秦守给的艾草饼,咬了一口,里面竟夹着核桃仁和蜂蜜——是她最爱吃的口味。她忽然想起去年冬至,秦守偷偷在厨房烤饼,把脸熏得跟灶王爷似的,却非要说是"新式烤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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