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支使霜降:“去把南窗打开。”
裴令仪就立在北面,她是瞧都不想瞧。
“郡主,天寒地冻的,受了寒得病了。”霜降为难地劝道。
“你做郡主还是我做郡主?”元韫浓冷声问道。
前世论起独裁专断,元韫浓比裴令仪要暴君作为多了。
霜降只得去打开窗门,户牖已开,风雪一下子迎面而来。
粉墙低,梅花照眼,依然旧风味。露痕轻缀。疑净洗铅华,无限佳丽。
“快些把火添旺些。”霜降忙使唤几个小鬟。
“再去煮壶烈酒。”元韫浓说。
霜降只得再差人去煮酒。
元韫浓躺在床边的矮塌上,蜷缩在层层叠叠堆在一起的锦丝绒毯里。
大雪纷飞,炉火正旺,烈酒已沸。
望向窗外漂泊大雪,或许是喝了一点酒,元韫浓的意识突然有些昏沉了。
她恍惚间好像看到了前世的裴令仪,已经是帝王的裴令仪。
头戴冕旒,身着朝服的裴令仪就在她榻边坐下,微凉的手指摸上她发烫的眼睑。
“皇后。”他先是那么喊,然后又喊阿姊。
元韫浓也是糊涂了,竟然也开口:“你来做什么?”
她身上的衣衫半褪半搂,裸露出纤瘦的肩膀。
那片肌肤有些冷。
裴令仪语调很平静,却像是在抱怨:“我这个皇帝,当得还不如你这个皇后。只有我来侍寝你的份,没有你来侍寝我的份。”
“阿姊要求的礼仪总是很繁琐,许是向来身份尊贵,所以才喜怒无常。有时我做好准备等上一整夜,阿姊也不会来。”
“就像是昨夜里一样,明明说好了来圣宸宫找我的,却又没有来,连今早的朝会也没来,我只得自己来凤仪宫找阿姊。”
“若是我不来凤仪宫,阿姊无事,便也不会来圣宸宫寻我。”
他的这些话都像是埋怨,让元韫浓有些恼怒了。
元韫浓坐直身子,衣衫滑落至腰间,含着怒意道:“那你滚啊。”
“郡主是在说五郎吗?”霜降的询问让元韫浓回过了神。
迎面的寒风倒是让元韫浓冷清醒了,发觉方才只不过是自己醉糊涂了,把想到的前世事当成了现在。
她拉上衣衫,“他在外头等多久了?”
霜降小心地说道:“快要三个时辰了。”
“他还真等得下去。”元韫浓冷笑。
霜降跟在元韫浓身边那么久,自然能揣测出她几分心意,便顺势而为说道:“在风雪里站上那么久,铁打的身子都要坏了。”
元韫浓冷哼:“我看他身子好得很。”
“可五郎不日之后便要北伐呢,他头回上战场,又是如此凶险的敌军,这会要是冻病了,可就不好了。”霜降劝说。
元韫浓想了想,“替我拿件大氅来。”
“是。”小满应声。
元韫浓披上大氅,走了出去。
外边的风雪果然好大啊,一切都是静悄悄的。
天仙碧玉琼瑶,点点扬花,片片鹅毛。
天色已暗,裴令仪立在雪地里,肩膀积载了一层薄雪,眉宇之间也是。
他密长的眼睫上挂着凝结的雪粒和冰珠,像是被风雪压着也要展翅的蝴蝶一样。
他身上的衣裳都已经湿透了,阴森森,沉甸甸的,冷得他已经失去了感觉。
裴令仪只是僵硬地站在原地,手上看似早已愈合的冻疮又开始难耐地发痒,肿胀般的疼痛。
他用湿漉漉的眼睛看着元韫浓,乌黑的眼珠一眨不眨。
元韫浓仰头看着落雪,漫天地坠下来、坠下来。
亦如那年她救下裴令仪时的那场大雪,漫天的飞雪,还有裴令仪肩膀上载着的夜霜,扑面而来的湿冷。
元韫浓极轻地叹了一声。
浮生只合尊前老,雪满京华道。
“你还来我门前做什么?”元韫浓平静地问道。
风雪骤然大了起来,裴令仪站在廊下,入眼一片白茫茫。
他跪下来,膝行过去到元韫浓跟前,隔着台阶,仰头戚戚地望向元韫浓。
“阿姊是不要我了吗?”裴令仪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捏住元韫浓的一片裙角。
“不听话的狗,我留着做什么?”元韫浓问。
裴令仪低下头,将自己的脸颊贴上元韫浓绫罗绸缎的裙角,“我听话,我听话的。”
元韫浓垂下眼眸,居高临下地望着他,“你没听话,再一次。跟那回巫蛊案一样,你因着自己心里的谋算,不听我的劝阻站出来了。”
“我是想对阿姊更有用些的。”他抬脸,哀声说道,“我可以为阿姊冲锋陷阵的。”
元韫浓没有说话,等待他继续说下去。
裴令仪的模样极其可怜,像是被丢弃的幼犬一般。
他耷拉着眉眼,“阿姊要一把反叛的刀,第一个冲上去撕咬别人的狗,不在乎风骨的疯狗,我可以做的。”
“这就是你连招呼都不打一声,连商量都没有,直接站出去的理由吗?”元韫浓问。
裴令仪不说话了。
他低着脑袋,期期艾艾地等待元韫浓的审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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