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夜的月光给乡间小路铺上银霜,黑色奥迪A6缓缓碾过碎石,在爬满丝瓜藤的农家院门前停下。顾有为解开西装领口的暗扣,皮鞋踩过满地的银杏叶,带着三分急切七分雀跃的乡音在门廊前响起:"娘!是我,有为回来咧!"
院子里的白炽灯应声亮起,光晕透过糊着报纸的窗棂,在泥土地上投下斑驳的影。竹帘掀起的窸窣声里,夹杂着老木门"吱呀"的呻吟,顾母裹着蓝布围裙冲出来,灰白的鬓角还沾着灶灰,浑浊的眼睛却亮得惊人:"哎哟我的儿!可算把你盼回来咯!"她布满老茧的手直往顾有为身上探,像是要把这几年的牵挂都揉进掌心。
"快去杀只小公鸡!"顾母头也不回地冲堂屋喊,转身时才瞥见正踮脚搬礼盒的张萱。月光落在姑娘红扑扑的脸上,发梢还沾着赶路时的露水,印着单位LOGO的牛皮纸袋在她怀里堆得高高的。
"为娃子,这是...三儿?"顾母扯着儿子的袖口,声音压得极低,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紧张。在她的认知里,能跟着儿子回来的年轻姑娘,总带着别样的意味。
顾有为的嘴角狠狠抽搐了一下,耳尖泛起可疑的红晕:"孬乱讲!这是我秘书小张,名牌大学毕业么几年的文化人!"他刻意提高的音量惊飞了屋檐下的麻雀,翅膀扑棱声混着顾母恍然大悟的笑声,在小院里荡开。
"那就好那就好!"顾母搓着手,脸上的褶子里都溢着笑,三步并作两步迎上去抢张萱手里的礼盒,"快进屋快进屋!婶子给你煮红糖鸡蛋!"她布满皱纹的手紧紧攥着张萱的手腕,温热的触感里,藏着对城里姑娘最质朴的疼惜。
堂屋门"哐当"推开,顾父握着菜刀站在门槛上,古铜色的脸膛笑出层层涟漪:"龟儿子还晓得回来!"他的目光扫过张萱,又意味深长地看向儿子,喉间发出爽朗的笑声,惊得梁上的腊肉都跟着晃了晃。
张萱望着眼前热热闹闹的场景,突然觉得后颈的疲惫都化作了暖意。原来在这方小院里,叱咤风云的顾省长,不过是爹娘膝下的寻常儿子,而她,也不再是谨小慎微的秘书,倒像是走亲戚的邻家姑娘。夜风裹着柴火香拂过脸颊,她跟着众人往屋里走时,听见顾母小声嘀咕:"这女娃生得俊,就是太瘦,得给她多盛几碗鸡汤..."
顾母站在厨房门口,望着院坝里帮顾父择菜的张萱,心里泛起阵阵担忧。灶膛里的火苗噼里啪啦地窜着,映得她脸上的皱纹愈发明显。她用围裙擦了擦手,转头看向正在切菜的老伴,压低声音念叨:“这‘傻娘们’张萱该怎么办嘞?”
顾父手一顿,刀背重重拍在案板上:“你瞎操心个啥,娃自有娃的造化。”
“你懂个啥!”顾母急得直跺脚,“有为现在这官当得风高浪急的,那丫头看着单纯得很,万一……”她没把话说完,可满是愁绪的眼神已经道尽了担忧。在她心里,张萱就像自家地里的嫩苗,禁不起官场那些狂风骤雨的折腾。
说话间,张萱清脆的笑声飘进厨房。她正举着择好的菜,歪着头听顾父讲顾有为小时候偷摘邻居家柿子被追着跑三条巷子的糗事,眉眼弯弯,毫无戒备。顾母叹了口气,转身往灶里添了把柴,火光映红了她满是忧虑的脸。她想起儿子刚工作时,也是这般天真热血,可如今……
“要不让有为给她寻个安稳差事?”顾母又开口,“寻个轻松单位,嫁个本分人家,平平安安过日子不好吗?”
顾父把切好的菜一把扔进锅里,腾起的热气模糊了他的脸:“你莫要瞎搅和,年轻人的路,让他们自己走。”
顾母不再言语,只是望着张萱的背影,轻轻摇头。灶膛里的火越烧越旺,可她心里的担忧却像那散不去的烟雾,沉甸甸地压在心头。
夜色渐深,厨房飘出的辣子炒鸡肉香混着柴火味弥漫整个院落。张萱捧着洗好的青菜往厨房走,正巧撞见顾母倚在门框上,眼神里满是欲言又止的纠结。
"婶子,我来帮忙!"张萱笑着凑过去,却被顾母一把拉住手腕。老人掌心的温度透过袖口传来,带着粗糙的茧子摩挲着她的皮肤。
"丫头,"顾母压低声音,浑浊的眼睛盯着她发梢沾着的草屑,"听婶子一句劝,跟着有为做事......要多留个心眼。"话尾的颤音里,裹着几十年看尽世事的沧桑。
张萱愣在原地,锅里的热油突然炸响,溅起的油星让顾父猛地往后一缩。月光从窗棂斜斜切进来,在顾母脸上划出明暗交错的纹路,那些沟壑里藏着的担忧,竟比顾有为平日里的叹息更让人心慌。
"婶,您别担心,顾省长......"
"他是我十月怀胎生下的崽,"顾母突然打断她,枯瘦的手指不自觉收紧,"我比谁都清楚,这官当得越高,路上的石头就越多。"她转头望向堂屋,顾有为正对着老八仙桌整理给二老买的降压药,西装裤管上还沾着进城路上的泥点,"你这么实诚的娃,若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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