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龙谷的雾气比镜湖更浓,像团化不开的墨,沾在刀刃上都能渗出血锈味。
顾清欢的刀鞘与腰间铜铃相撞,碎响惊飞了三只青眼鸦,扑棱棱掠过两人头顶时,她反手扣住皮延林的手腕:"停下。"
皮延林正叼着半块冷掉的烤红薯,被她拽得踉跄,红薯渣子顺着下巴掉进衣领。
他懒洋洋抬眼,就见前方十步外的青石路上,七块半人高的石碑呈北斗状立着,最中间那块的碑身正裂开蛛网似的纹路,"嘶——清欢你看,那碑在抖。"
顾清欢的指尖压在刀柄吞口兽上,兽眼的红宝石映着她紧绷的下颌线。
她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比平时快了三倍——自十二岁灭门后,她就再没这般紧张过。
不是怕危险,是怕这趟又像之前查圣君教的三十七个线索,最后都成了镜花水月。
"咔嚓——"
裂碑的声响混着山风灌进耳朵。
皮延林的懒骨头突然绷直,他甩开顾清欢的手大步上前,玄色杂役服下摆沾了满地碎石。
当那抹金光从碑缝里迸出时,他蹲下身,指尖刚要触碰,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缩回,从怀里摸出块粗布垫在掌心。
"是天机图碎片。"顾清欢凑过来,刀光在掌心流转,替他照着亮。
碎片边缘的纹路不是天然石脉,倒像用某种尖器一笔笔刻进去的,"有人故意把它嵌在碑里。"
皮延林捏着碎片对着天光,金纹在他瞳孔里投下细碎光斑。
系统提示音在识海炸响,他却充耳不闻,只盯着碎片角落一道极浅的划痕——那是玄案司特有的密文标记,"三年前我替陈司丞抄过《大晋玄典》,这划痕是'待查'的意思。
有人知道我们会来。"
顾清欢的刀突然出鞘三寸。
山风里浮起若有若无的焦糊味,像极了圣君教教徒自焚时的味道。
她转身挡在皮延林身前,发尾的银簪泛着冷光:"走。
这里的碑阵开始运转了。"
等两人回到京城时,西市的灯笼刚挂上屋檐。
皮延林蹲在茶馆二楼靠窗的位置,把天机图碎片压在《命理要览》底下,茶盏里的茉莉香片早凉透了。
他翻书的动作突然顿住,食指关节重重叩在某一页:"清欢,你来看。"
顾清欢正站在楼梯口盯着楼下,听见声响转身时,鬓角的碎发被穿堂风掀起。
她凑到桌前,就见泛黄的纸页上用朱砂写着"逆命者"三个大字,往下数第七行,"顾清欢"三个字刺得她眼睛发疼,后面还跟着"命格破碎、难逃劫数"的批注。
"这不是命。"皮延林的拇指抹过那行字,墨迹竟在他指腹下晕开,露出底下一行更小的字——"圣君教·李玄策改","是有人用命理司的特权,把你的命盘当泥人捏。"
顾清欢的手按在他手背,掌心的温度烫得惊人。
她盯着那行批注,喉结动了动:"当年我爹...镇北将军府满门抄斩时,命理司也说过'将星陨落是天命'。"
皮延林突然握住她的手腕,把她的手掌按在自己心口。
那里有团若隐若现的金光,是他刻进天地的新序在发烫,"今晚去命理司地库。
我要看看他们到底藏了多少'天命'。"
子时三刻的命理司静得诡异。
顾清欢的夜行衣贴在后墙,听着墙内巡卫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指尖在砖缝里抠出半道浅痕。
直到脚步声拐过东角楼,她才打了个手势,皮延林的身影便像团影子似的从她身侧滑过,三两下翻上了后墙。
地库的铁门锈得厉害,皮延林刚摸到门环,就有细碎的铁锈簌簌往下掉。
顾清欢的刀背轻敲他后颈:"小心机关。"话音未落,门内传来"咔嗒"一声,两人同时顿住——那是锁簧弹开的声音。
门里的空气混着陈年老纸的霉味。
墙上挂着上百枚命盘,大的如磨盘,小的仅拇指盖大小,每一枚都流转着不同颜色的光:红的是禄运,青的是寿数,最中央那枚泛着紫芒的,正是顾清欢的命盘。
皮延林往地上一躺,翘起的二郎腿差点踢翻旁边的青铜灯。
系统提示音在识海炸响:【检测到大量命格波动,是否启用懒意窥命术?】他勾了勾嘴角,在识海里点下"是"。
当他睁开眼时,满墙的命盘突然变得透明。
顾清欢的命盘里,原本该是绵长的金线被人用黑红色的逆魂引强行扯断,断口处还沾着未褪尽的咒文,"这里。"他抬手指向命盘中央,"李玄策用了三重伪装,第一层是命理司的官印,第二层是...你看这纹路,和圣君教的护教符一样。"
顾清欢的刀"嗡"地出鞘。
她盯着自己的命盘,眼底翻涌的不是恐惧,是滔天的恨意。
刀光掠过那枚紫芒命盘时,突然有阴风吹过,墙上的命盘同时震颤起来,发出类似指甲刮玻璃的尖啸。
"影符使。"皮延林翻身滚到墙角,抬头就见三道由符箓化形的黑影从地库顶端垂落,泛着幽蓝的符纹在他们身上流转,"命理司的守卫,只认命盘不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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