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龙绘凤的书案上,承泽一身明黄龙袍,端坐于太师椅中,手中紧握那锦衣卫呈上的密报,眉宇间阴云密布。他的目光时而落在密报上,时而投向殿外无尽的黑暗,似乎在寻觅着什么不可见的答案。殿内空气凝滞,唯有偶尔的烛芯爆响,打破这压抑的沉寂。
承泽的心中,此时正如外间的夜色一般,翻涌着无边的波澜。那密报虽未直指龙飞有何不轨之举,却字里行间透露出南洋之地,龙飞虽为定海王,掌水师大权,行事却颇有几分独立之风。张延宗,承泽安插在南洋的心腹,言辞虽隐晦,但每一字每一句,都在有意无意地挑动承泽心中那根名为“猜忌”的弦。承泽轻轻敲着书案,指节间发出低沉的声响,似在与自己博弈,又似在试探着什么。
“龙飞……”承泽低声呢喃,声音中带着几分复杂,“朕封你为定海王,予你无上荣光,掌水师,控海外,朕待你不可谓不厚。你若真有异心,又怎对得起朕这一片信任?”
话虽如此,他眼底却无半分柔和,更多的是一抹试探与冷意。作为大满帝国的天子,承泽自幼浸淫于权力之争,深知皇权之下,无人可真正倚靠。龙飞虽于紫禁血夜立下不世之功,助他平定弘方叛乱,登基为帝,可功高如斯,反倒令承泽心中愈发不安。况且,龙飞那身不可测的武功修为,早已超脱常人,若非亲眼所见,谁能想到这看似年轻的后生,竟已臻至大宗师之境?此等实力,若用之正途,自是国之栋梁,可若心生异志,又该如何制衡?
承泽站起身,负手踱至窗前,推开雕花木窗,一股凉意扑面而来。殿外,月色清冷,紫禁城的重重宫阙在夜幕下肃穆而冰冷,正如他此时心境。南洋之地的密报中,还提到龙飞在推行新政时,与旧派权贵多有龃龉,虽未明言对抗朝廷,却也未完全依从京中旨意行事。这般若即若离的态度,恰是承泽最为忌惮之处。
“传旨,”承泽转过身,声音低沉而果决,“着定海王龙飞即刻回京述职,水师护航一事,朕要亲自过问。”
身边的太监诺诺应是,忙不迭退下传旨。承泽重新坐下,目光再度落在那密报之上,嘴角却浮现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述职,不过是个由头,他真正想看的,是龙飞面对自己时,究竟能藏得住几分心思。
数日后,龙飞自南洋风尘仆仆赶回天京。京城依旧繁华,朱雀大街上来往车马如织,酒肆茶楼间人声鼎沸,街头巷尾的说书人仍在高声讲述紫禁血夜的传奇,那一夜,定海王龙飞以一己之力,杀入叛军阵中,护得新帝登基的种种事迹,已被传得神乎其神。龙飞骑马而过,耳边尽是这些市井传闻,神色却无半分波动,只是一双深邃眼眸中,似藏着几分复杂。
入宫面圣,龙飞步入御书房时,承泽已等候多时。御书房内,檀香袅袅,承泽端坐于书案之后,面上带着几分笑意,然那笑意却并未抵达眼底。龙飞抱拳行礼,声音沉稳如常:“臣龙飞,参见陛下。”
“平身吧。”承泽抬手示意,语气中透着几分和煦,“定海王远自南洋而来,路上可还顺遂?”
“回陛下,臣一路无事。”龙飞直起身,目光平静,语气中不带半分波澜,“南洋海域虽有风浪,然水师护航无恙,泰西商船亦不敢有何异动。”
承泽微微点头,手中把玩着一只白玉镇纸,状似随意地开口:“南洋之事,朕已听张延宗有过禀报。他言,水师护航虽有成效,然地方上对你新政多有微词,以为过于怀柔,反失朝廷威仪。你以为如何?”
龙飞心头一凛,知晓此言并非随意发问,而是试探之语。张延宗此人,素来谨慎,言辞中若有微词,必是得了承泽授意。他略一思忖,沉声道:“陛下明鉴,臣推行新政,实乃因地制宜之举。南洋之地,族群混杂,若一味以威压之,反易滋生乱象。怀柔与自治结合,方能长久安稳。至于地方微词,臣以为,多是旧派权贵不愿割舍既得利益之故,臣自会妥善处理,绝不有违朝廷之命。”
承泽闻言,面上笑意不改,目光却如刀般锐利,似要刺穿龙飞的每一个神情变化。他沉默片刻,方才缓缓道:“你有此心,朕自是欣慰。只是,定海王身掌水师,位高权重,海外之地,又多是些桀骜之辈,若朝廷威仪稍有松懈,恐生不测。尔等为臣,终归要以朝廷为重,切莫因一己之念,而失了根本。”
这话看似关怀,实则字字如针,暗藏杀机。龙飞自是听得出其中深意,心中微寒,面上却不动声色,郑重道:“陛下之言,臣铭记于心。臣身为定海王,自以朝廷为重,效忠陛下,绝无二心。”
承泽盯着龙飞半晌,似在辨别这话真假,最终却只轻轻颔首,挥手道:“既如此,朕信你。你且下去歇息吧,改日再议水师之事。”
龙飞再行一礼,退出御书房。殿外,风声猎猎,吹得他衣袍猎响。他立于长廊之下,抬头遥望天际,眉间却多了一抹不为人察觉的沉重。承泽之言,试探之意太过明显,若非自己早有提防,只怕今日之言,已触了那不可触及的底线。他微微握紧拳头,掌心之中,海龙佩微凉,似乎在提醒他,有些事,远未到坦然面对之时。
而御书房内,承泽待龙飞离去后,面上笑意尽褪,换上了一片冰冷。他起身踱至书案一侧,唤来心腹大臣赵衡,低声道:“今日之言,你可听出几分?”
赵衡垂首,谨慎道:“陛下试探定海王,臣以为,他言辞虽谨慎,然眼底并无半分惶恐。此人城府极深,恐非表面所言那般简单。”
承泽冷笑一声,目光阴鸷:“朕何尝不知?此人功高震主,若不早做筹谋,恐成大患。你且下去,传朕旨意,水师之事,需另择人手,分权而治,切不可再由龙飞一人独掌。至于新政……”他顿了顿,眼底闪过一抹寒光,“不妨先从南洋入手,削其羽翼,再图全盘。”
赵衡领命退下,御书房内再度陷入死寂。承泽独自立于殿中,目光穿过重重宫墙,似在遥望南洋方向。他心中已下定决心,无论龙飞是否真有异心,这定海王之位,怕是坐不得太久了。
夜色更深,紫禁城内灯火摇曳,宫墙之外,京城的灯火亦渐渐暗淡。而在南洋之地,张延宗是否已收到新的密旨,又将如何行动?这一切,龙飞尚不知晓,但他心底的不安,却如海潮般一波接一波涌来,似在预示着一场更大的风暴,即将席卷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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