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丹大营深处,那座由黑焰卫里外三层严密拱卫的巨型黑金车辇,此刻如同蛰伏的毒兽。车内,并非想象中的奢华,反而弥漫着一种混合了陈旧羊皮卷、干燥草药与某种难以言喻的、类似硫磺焚烧后的奇异气息。幽绿的灯火摇曳,映照着车壁上悬挂的一幅巨大、由数张硝制过的人皮拼接而成的中原地脉图。图上,无数细如发丝的血色线条蜿蜒交错,勾勒出山川河流的走向,更在几处关键节点——如炭山、云州、汴梁、河东腹地——标注着令人心悸的、如同活物般微微搏动的黑色火焰标记。这些标记,正是拜火教耗费无数心血与生命,通过张三金口中所谓的“堪舆”与“沟通天地”,最终锁定的、能汲取或扭曲地脉阴气的核心节点!
耶律阿保机端坐在铺着白虎皮的矮榻上,玄甲未卸,周身散发着如同出鞘战刀般的凛冽气息。他锐利的目光扫过那幅令人不安的地脉图,最终落在对面阴影中、如同枯木般盘坐的张三金身上。
“张教主,”阿保机的声音低沉而充满力量,“地脉图既成,云州龙气节点也已稳固。我那愚蠢的兄长耶律洪被黑车子室韦的事缠住手脚,分身乏术。只待时机一到,本汗挥师汗庭,那些只认他那个将死之人废物和他们的尸魁,在你准备的‘厚礼’面前,不过是土鸡瓦狗!”他指的“厚礼”,正是李克用那三百车掺杂了“焚魂烬”的铁器和符箓,以及张三金暗中储备的其他阴邪之物。
张三金枯槁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深陷的眼窝如同两口深井。他伸出枯枝般的手指,轻轻拂过地脉图上云州的位置,指尖划过,那代表云州节点的黑色火焰标记似乎闪烁了一下。就在这时,车帘外传来赫连铁冰冷的声音:“教主,晋王密使,急信。”
一封封着火漆的信笺被递入。张三金看也不看,直接递给了阿保机。阿保机拆开,李克用那独有霸道的字迹映入眼帘,内容无外乎催促阿保机履行盟约,尽快出兵夹击刘仁恭,质问前日“清点”货场时契丹方面为何百般阻挠,言语间充满了不耐与怀疑。
“哼!”阿保机冷哼一声,将信笺随手丢在案几上,“这莽夫,只会聒噪!”
阴影中,张三金那如同树皮开裂的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牵拉,发出几声干涩、带着无尽嘲讽的“嗬嗬”声,如同夜枭啼鸣。
“阿保机大人何必动怒?”张三金的声音嘶哑,如同砂纸摩擦,“李克用……不过一莽夫尔。若非需要他这条线,引您与他会盟,老朽何必与他虚与委蛇?真以为老朽是为了帮他对付耶律洪?”他枯槁的手指点了点地脉图,“耶律洪?呵……木瓜涧,晋王输得那么惨,真以为是刘仁恭的本事?”
阿保机眼神一凝:“张教主的意思是?”
“老朽当年,就在那附近。”张三金的语调毫无波澜,却透着彻骨的寒意,“亲眼所见,有人往晋军粮草里,掺了东西……一种无色无味,却能让人精神恍惚、四肢无力的细砂。拜火教秘库中,称之为‘离魂砂’。”
阿保机瞳孔微缩:“是耶律洪?”
“除了他,还有谁?”张三金冷笑,“他既要借刘仁恭这把刀重创李克用,削弱中原强藩,又不想让李克用死得太快,以免朱温坐大,威胁草原。一石二鸟的好算计。李克用这莽夫,至今还蒙在鼓里,以为是刘仁恭运气好,殊不知……嗬嗬……”他浑浊的眼珠转向阿保机,目光如同淬毒的针,“八成,就是顾远那小狼崽子带人去做的。他那时,可是耶律洪手里最锋利的刀。”
提起顾远,张三金枯瘦的手指在膝盖上无意识地敲击着,发出“笃、笃”的轻响,如同催命的鼓点。
“此子心思诡谲,立场摇摆,如今更处处与老朽作对。野狐峪之事,货场粉末异动,桩桩件件,都有他的影子。不能再留了。”张三金的声音陡然转冷,“正好,借李克用这把怒火的刀,先磨一磨他。”
他转向阿保机,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掌控:“阿保机大人,烦请你以契丹统帅之名,给左谷蠡王顾远下令。李克用既已按捺不住,频频挑衅,令其即刻率本部兵马,主动出击,进攻云州东北‘黑石堡’沙陀军据点!务必打出气势,挫其锋芒!” 这是明面上的驱虎吞狼。
“同时,”张三金眼中幽光一闪,“老朽会派出黑焰卫精锐,以‘保护’为名,进驻顾远营区。他那爱妻阿茹娜,怀胎八月有余,产期将近……正是最‘需要’照顾的时候。” “保护”二字,他说得意味深长,冰冷刺骨。只要控制了阿茹娜,就等于扼住了顾远的咽喉,任他再狡猾,也得投鼠忌器。加上阿保机大人您在侧虎视眈眈,顾远纵有通天之能,也已是瓮中之鳖,插翅难逃!他有国脉,杀不了他,但是囚禁后,待老夫做成大事,就是他的死期……"
阿保机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的笑意:“张教主思虑周全。顾远这头不安分的狼,是时候拔掉他的爪牙了。本汗这就下令!”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