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时分,苍茫大地上尘暗天青。
泾水之畔一派生机,晨露未干,民夫们早已各就其位,忙碌的身影如织。经过与阿漓的通力合作,层岩交错段和哭泉难题得以攻克,整个工程进度大大提前,工地上下洋溢着一片欢欣鼓舞的气氛。
李明衍立于渠首石台,青竹冠下的面容因连日劳作而略显疲惫,却依然神采奕奕。他神情专注地查看手中竹简,那上面密密麻麻记载着工程进度和各段水势变化。
"西段继续按新法筑渠,"他声音洪亮,目光从众人脸上一一扫过,"记住土石比例要严格执行五二三之数,一分不可多,一分不可少;东段今日开始引水测试,留心观察渠壁稳固情况..."
民夫们纷纷点头应和。
话音未落,远处蓦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如同滚雷般由远及近。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队身着锦衣的官吏,率领约五十名全副武装的士兵,自东方疾驰而来。那队人马穿行在初升朝阳的照耀下,扬起的尘埃在金色的日光中宛如一条腾舞的金龙,气势逼人。
工地上的气氛陡然凝固,人们不由自主地停下手中的活计,警惕地望向来者。
"这阵仗不同寻常。"魏般眯起眼,凑近李明衍低声道,手指不自觉地抚过胡须,"非官道巡察,亦非送诏之使。"
邓起和孙章交换了一个忧虑的眼神,本能地向李明衍靠拢。三人如临大敌,环伺在李明衍左右。
那队人马行至工地前,忽然勒马停下,尘土飞扬中,众人看清了为首者——一名约四旬上下的中年官员,面如刀削,双目深陷,目光锐利。他头戴紫檀木嵌银丝冠,一袭青黑色绣暗纹官袍,腰间悬挂着一枚隐隐泛着寒光的廷尉铜牌。乃是秦国最高司法机构廷尉府的标志。
来者翻身下马,眼睛冷冷扫视众人,最后落在李明衍身上,不带丝毫温度:"李明衍何在?"
李明衍心头一凛,却神色不变,从容上前:"在下正是。阁下是..."
不等他说完,那官员已然打断:"秦国廷尉副丞裴行,奉命拿你回咸阳问罪!"
此言一出,犹如惊雷炸响。工地上瞬间喧哗四起,民夫们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裴行从袖中抽出一道蜡封的金丝木牍,一把扯断封印,高声宣读:"李明衍,有人告发尔心怀不轨,企图颠覆大秦社稷,特令廷尉府缉拿归案,严加审讯!"
泾水秋风吹过,卷起一阵细沙,每个人的脸上都浮现出不可思议的神情。李明衍只觉脑中轰然一声,仿佛被一记重锤击中太阳穴,血液倒流,四肢冰凉。
"这...这是何等荒谬之事!"他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竭力保持镇定,"在下日日修渠,何曾有谋反之举?这其中定有误会!"
"廷尉府缉拿要犯,从不误捕。"裴行面无表情,声音如同冬日的寒冰,"本官只负责执行命令,不议是非。上面有你的罪名,廷尉大人自会审问。来人,拿下李明衍!"
话音甫落,十余名着士兵冲上前来,迅速将李明衍团团围住。他们手法粗暴却极其老练,。两名士兵架住李明衍胳膊,另有人取出一根手腕粗的麻绳,三下五除二便将他双手反剪,紧紧捆缚。那绳结一紧,如同铁钳般死死嵌入肉中,剧痛袭来,李明衍不由闷哼一声。
"大人!"邓起见状血气上涌,作势欲冲上前去,却被魏般一把拉住。
"莫要轻举妄动!"魏般低声喝道,眼中满是无奈与担忧,"武力对抗朝廷命官,只会罪加一等,于大人更为不利!"
郑国闻讯匆匆赶到,看到眼前一幕,不由面色大变:"这...这是何意?李水官功在社稷,焉能如此对待?"
裴行冷冷地睥睨了郑国一眼,嘴角泛起一丝几不可察的讥笑:"郑国先生乃秦国重臣,还请明辨是非,最好...不要过问。"
这短短一句中的威胁之意不言而喻。郑国张了张嘴,终究没有继续出言。
裴行随即转向工地上的众人,声若洪钟:"李明衍已被革去水官之职,即刻由郑国全权负责泾水之渠。尔等继续依令施工,不得有误!若有人胆敢阻挠,擅离工地,一律按谋逆同党论处!"
李明衍被推搡着押上一辆窄小的囚车。那囚车通体漆黑,仅有顶部几个巴掌大的透气孔,四壁以铁栅为围,落地生了根似的沉重。李明衍刚被塞进车内,便有锁链从车底伸出,将他手脚上的镣铐牢牢固定,令他动弹不得。
临行前,李明衍挣扎着转头望向呆立的同僚们,眼中满是不解与嘱托:"郑先生、孙老爷子、魏般、邓起,修渠断不可耽搁,望你们继续努力!我自会澄清冤屈!"
话音未落,囚车门已砰然关闭。裴行翻身上马,打了个手势,囚车随即在士兵的押送下,向咸阳方向缓缓驶去,扬起的尘土逐渐模糊了众人的视线。
囚车之上,铁链撞击木板的声音与车轮辗过土路的隆隆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首凄厉的乐章。秋风毫不留情地穿过栅栏的缝隙,带着初秋的寒意侵袭着李明衍单薄的身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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