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盘问了一整夜、整个人都快冻成一截硬木头的小武,好歹签字画押,在一名年轻警察警惕的押送下,失魂落魄地钻进了等在楼下的警车后座。
铁门“哐”一声关上,隔绝了外面冻土坟场般的死寂烂尾楼,但那种浸入骨髓的寒意和煤油铁锈的混合气味,仿佛还死死黏在他的头发丝里、贴着他的皮肤。
车内空调暖风开得呼呼响,却怎么也吹不进小武冻僵了的骨头缝。
他靠着硬邦邦的椅背,车窗玻璃上凝结的冰花被车内灯光映得像一层诡异的冰霜尸斑。押送他的小警察板着脸坐在前面,一声不吭。
警车碾过冻硬的路面,发出嘎吱嘎吱的咀嚼声。
“嗯?”副驾上的年轻警察突然发出一声短促的疑惑鼻音。小武眼皮沉重得快要粘上,意识昏昏沉沉地飘着,像是断线的风筝。
那警察却皱着眉,身体微微前倾,盯着后视镜——或者说,盯着后视镜里映出的、小武那张惨白失神的脸。
“怎么了李哥?”开车的老司机头也不回地问。
小警察没立刻回答,又盯着后视镜看了几秒,甚至抬手揉了揉眼睛,然后才迟疑地说:“没什么……就……刚才好像觉得你身后……就是后挡风玻璃那儿……”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措辞,“……像有个红影子晃了一下?大概是灯影吧……”
小武那颗几乎停跳的心脏猛地一抽!身体瞬间僵硬。后挡风玻璃?
他没回头。连眼珠都不敢转动一下。一股冰冷的黏腻触感,像无形的舌头,陡然舔上他的后颈皮肤。
他在烂尾楼里倒吸冷气时吸入肺管的那股子煤油、铁锈、陈旧血腥的混合气息,猛地在鼻腔深处炸开!
他死死咬住牙关,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才没让喉咙里的呜咽喷出来。
车身颠簸了一下,驶入市公安局大院。那个冰封的尸袋,装着所有的答案和更大的深渊,即将在法医解剖刀下被打开。
他强迫自己闭上眼,眼前却仍是昨夜那倒悬的尸体、刺青脚底板……法医镊尖上那块指甲缝里抠出的光绪工票碎片……以及刚才后视镜里,警察那句话砸出的巨大虚无黑洞——
那里面,是否真的……有一抹过路鬼魂投下的旗袍血红?
冷硬的不锈钢解剖台在无影灯下泛着生人勿近的青白寒光。
空气里是消毒水、福尔马林和若有若无的陈旧铁锈混合而成的冰冷气味。陈景明套着深蓝色手术服,塑胶手套外又罩了一层。
助手小刘在旁边的器械车上摆放着解剖工具,锋利的刀刃映着灯光,无声闪烁着刺目的锋芒。
“开始吧。”陈景明的声音透过口罩传出,闷闷的。
他示意助手推动摄像设备。冰冷的机械音响起:“尸表检验记录:死者男性,三十至三十五岁,身高约171厘米,体型精瘦。全身未见抵抗伤、搏斗伤……”
随着他的操作,冰冷的金属工具轻轻翻开尸体紧握的右手。
这只导致年轻警察惊悚一瞥的手已被清理,但指甲缝深处的污垢难以清除,依旧顽固地盘踞。
陈景明面无表情地举起精细的镊子,在早已被小刘清理过的指甲边缘反复刮擦寻找,如同在考古地层中寻找铭文。
终于,镊尖碰触到一丝微不可察的凸起,小心翼翼地剔出几点深褐色的残渣,沾在载玻片上。
“初步判断指甲缝内微量残留物包含陈旧纸质纤维、微量不明油脂碳化颗粒,部分煤渣样物质……与现场提取物成分相似,进一步送检。”
冰冷的仪器在他手中翻动躯干。衣物早已在验尸前就被技术部门剥离装袋封存。随着冰冷的手术刀刃沿着正中线划开冰冷僵硬的表皮组织,内部器官的形态暴露出来。
“……肺叶瘀血水肿明显,肺泡腔内有红色水肿液……喉头甲状软骨、环状软骨、右侧舌骨大角均有陈旧性骨折,结合颈部深层肌肉严重撕裂和片状出血,符合生前遭受巨大外力扼压颈部致机械性窒息死亡特征……”
他嗓音波澜不惊,仿佛在朗诵教科书条目。
接着,是腹腔打开。“……胃内容物已部分消化……无异常毒物反应……”冰冷的不锈钢盆接着流出的液体,声音刺耳。“……肝、肾、脾等实质器官均呈高度缺血状……”
尸体被彻底打开,如同一张诡异的人体地图。
就在这时,助手小刘推近摄像镜头,准备仔细拍摄内脏整体状况时,金属摄像杆无意中碰到了尸体冰冷的左侧腰腹部位置。
覆盖在那片皮肤上的一块类似衣物纤维的深褐色硬痂,簌地一下脱落了,似乎原本就被什么东西顶住了,粘得并不牢靠。
硬痂坠落在不锈钢托盘中,“嗒”一声轻响。
无影灯冰冷的白光下,那露出的东西现出了真容。
赫然是一把形制古怪的梳子!暗黄褐色的材质在强光下呈现出温润又细密的纹理光泽,像动物的角。
它只有成人巴掌的一半大小,梳齿细密如篦子边缘却圆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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