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水面突然传来异响。
不是雨点砸落的“噼啪”声。
是气泡。
一串细小的、密集的气泡,从水底那片最浓的墨色阴影的中心,无声无息地冒了上来。它们穿过浑浊的水层,在靠近水面时破裂,发出极其轻微、却又异常清晰的“啵…啵…”声。
紧接着,第二串气泡冒了上来。
然后,是第三串……
气泡越来越多,越来越密,像水底有什么东西在剧烈地呼吸,又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下面,无声地、低沉地……笑。
那诡异的“啵啵”声,在暴雨的轰鸣中,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却像带着钩子的冰针,精准地刺穿耳膜,钻进我的脑子里。
一股难以形容的寒意瞬间攫住了我,比刚才浸透骨髓的池水更冷百倍。我僵在冰冷的池沿上,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凝固了,连呼吸都停滞了。眼睛死死地盯着那片不断冒泡的墨色水域。
气泡越来越密集,破裂的声音连成了一片细微而持续的“咕噜”声。
突然,在那片墨色的中心,就在气泡最汹涌的地方——
水面极其轻微地,漾开了一个小小的漩涡。
不是水流自然形成的旋转,更像是有某种无形的力量,从水底深处,轻轻地……搅动了一下。
漩涡的中心,那片墨色似乎微微地向上凸起了一瞬,形成了一个极其微小、几乎难以察觉的弧度。仿佛……一张巨大而模糊的嘴,在水底无声地咧开。
然后,一个声音,一个低沉、含混、如同无数气泡在喉咙里翻滚摩擦的声音,穿透了水层,穿透了暴雨的喧嚣,直接在我的脑海里响了起来:
“呵……”
那声音里没有情绪,只有一种纯粹的、令人灵魂冻结的……饥饿感。
它饿了。
这个念头像一道冰冷的闪电,瞬间劈开了我所有的侥幸和迟疑。恐惧化作了纯粹的、求生的燃料。我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甚至感觉不到左踝的剧痛,双手猛地撑地,身体像离弦之箭般向后弹开,手脚并用地向远离池水的方向疯狂爬去!
手电筒的光柱在湿滑的地面上乱晃,照亮了我身后拖出的长长水痕。我不敢回头,不敢停下,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离开!离这片该死的水越远越好!
冰冷的雨水冲刷着我的脸,混合着不知是泪水还是池水的咸腥。直到后背重重撞上那圈冰冷、锈蚀的铁围栏,坚硬的铁条硌得生疼,我才猛地停下,像濒死的动物一样蜷缩起来,剧烈地喘息、干呕。
我背靠着冰冷的铁栏,像被抽掉了骨头,瘫软在湿透的水泥地上,只有胸腔还在剧烈地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溺水般的灼痛和无法抑制的颤抖。雨点毫不留情地砸在脸上,冰冷刺骨,却无法熄灭体内那团由恐惧点燃的火焰。
目光越过几米外那片死寂的水面,死死钉在泳池中央那片墨色的水域上。气泡不再冒了。漩涡消失了。水面只剩下暴雨砸落的混乱涟漪,那墨色也仿佛重新沉入了无底的深渊,只剩下幽暗、浑浊的一片。
但那最后一声水底的“呵……”,那声音里透出的、冰冷无边的饥饿感,却如同跗骨之蛆,死死地缠绕着我的神经,一遍又一遍地在死寂的意识里回响。
它饿了。
七年……它在等下一个……
张伯枯槁的脸和他空洞贪婪的眼神再次浮现。他最后被拖下去时……那声惊骇的抽气……他成了“它”的食物?还是……他本身就是“它”的一部分?
一股难以言喻的恶心感猛地冲上喉咙。我捂住嘴,干呕了几下,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冰冷的酸水灼烧着食道。
姐姐……李薇……水面上那张苍白的脸,水底那被我抓到的头颅……
她还在下面吗?在那片浓得化不开的墨色里?
这个念头带来的不是悲伤,而是一种更深的、令人窒息的恐惧。如果她还在下面,那她还是我的姐姐吗?还是……已经变成了“它”的一部分?就像张伯那样?
手电筒微弱的光柱,在我无意识的颤抖中,微弱地扫过水面。光斑的边缘,似乎掠过一点异样的反光。
不是水光的反射。
像是……某种金属?
我的心脏猛地一抽。那位置……就在靠近池壁的地方,离我刚才被拖下水的位置不远。我强忍着左踝的剧痛和身体的虚脱,艰难地、一点点地撑起身体,将手电筒的光柱,小心翼翼地、聚焦地投向那片水面。
浑浊的水下,光线艰难地穿透。在靠近池壁的浅水区,池底铺着的白色小方瓷砖清晰可见,上面覆盖着一层薄薄的淤泥。就在那淤泥之中,靠近池壁的角落……
半掩在淤泥里,一个东西静静地躺在那里。
暗沉的金属光泽,边缘似乎有些磨损。巴掌大小,长方形。
一部老式的、翻盖手机。
我的呼吸瞬间停滞了。
姐姐李薇……她用的就是这种老款手机!她失踪那天,身上就带着它!后来警方在池边搜寻过无数次,甚至抽干了池底仅存的少量污水,掘地三尺,却什么也没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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