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黑暗最是浓稠,沈梦雪在混沌中被一阵刺骨的寒意惊醒。
她艰难地睁开眼,朦胧的月光里,枕边那几粒墨绿色药丸泛着诡异的幽光,像是暗夜中窥视的眼睛。
记忆如潮水涌来,昨夜窗棂微动的声响、若有若无的雪松香,还有那个温热的、带着硝烟味的吻——是布思瑰来过。
她颤抖着伸手去拿药丸,指尖却突然顿住。
沈宅的药香混着窗外飘来的曼陀罗气息,让她想起沈磊喂药时金丝眼镜后的复杂眼神,二哥擦拭她额头时颤抖的手,三哥藏在油纸包里快要融化的桂花糕。
这些交织着爱与控制的温柔,与布思瑰带着疼痛的关怀在脑海中激烈碰撞,让她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就在这时,房门传来轻微的响动。沈梦雪慌忙将药丸塞进枕头下,扯过锦被盖住自己发颤的身体。
门轴发出细微的吱呀声,月光顺着门缝流淌进来,在青砖地面蜿蜒成银蛇。
沈梦雪屏住呼吸,看着那道熟悉的身影缓缓走进来——是沈磊,他手里端着重新熬好的汤药,金丝眼镜在黑暗中泛着冷光。
"醒了?"沈磊的声音裹着夜色,温柔得让人毛骨悚然。
他将药碗放在床头,伸手探向沈梦雪的额头,指腹的温度却比汤药更灼人。
少女下意识地瑟缩,却被父亲精准地扣住手腕,"怎么,连父亲都怕了?"
沈梦雪的喉咙像被曼陀罗藤蔓缠住,发不出半点声音。
她看着沈磊舀起一勺汤药,蒸汽模糊了他镜片后的眼神,突然想起布思瑰说过的话:"他们用温柔的锁链捆住你,用珠宝华服装饰你,不过是想让你忘记自己是把刀。"
滚烫的药汁逼近唇边时,她猛地扭头,汤药泼洒在绣着并蒂莲的锦被上,晕开大片深色的污渍。
沈磊的动作骤然僵住。
房间里的空气仿佛凝固,只有窗外的风卷着曼陀罗花香,穿过雕花窗棂的缝隙发出呜咽。
沈梦雪能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像战鼓般撞击着胸腔。
就在她以为惩罚即将降临时,沈磊却突然轻笑出声,那笑声让她后颈的寒毛尽数竖起。
"看来病得还不够重。"沈磊用帕子慢条斯理地擦拭着自己溅到药汁的袖口,"还记得你三岁那年吗?发着高烧却非要抱着那只受伤的麻雀,哭着求我找医生。"
他突然捏住沈梦雪的下巴,迫使她仰起头,"现在倒学会反抗了?"
少女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滚落,滴在父亲冰凉的手背上。
沈磊却不为所动,另一只手从怀中掏出个小巧的银盒,打开后露出里面深褐色的药膏——正是沈梦雪被戒尺抽打的伤口所需要的。
他的动作轻柔得可怕,仿佛在雕琢一件易碎的瓷器,将药膏涂抹在她臀腿的旧伤处,每一下都带着不容置疑的掌控。
"你是沈家的绝杀,"沈磊在她耳边低语,呼吸扫过颈侧的红痕,"而绝杀,是不会生病的。"
药膏的清凉与记忆中布思瑰的烙铁灼烧感重叠,沈梦雪咬住下唇,尝到了铁锈味的血。
她在心底默默数着呼吸,等待这场温柔酷刑的结束,同时祈祷着夜晚的到来——只有在黑暗中,她才能再次触摸到自由的轮廓,哪怕那自由带着血与火的温度。
与此同时,废弃船厂的铁锚在海风中摇晃,发出刺耳的吱呀声。
布思瑰倚着生锈的桅杆,墨绿色眼眸死死盯着手腕上的机械表。
凌晨两点十七分,沈梦雪本该出现的时间早已过去。
她扯下颈间的蛇形银链,任由尖锐的鳞片划破掌心,鲜血滴落在甲板上,瞬间被咸涩的海风蒸发。
"沈梦雪,你最好是真的病了。"
她对着茫茫夜色低语,声音里的寒意能冻结海浪。
远处的闪电划破苍穹,照亮她耳后新添的伤痕——那是今早家族惩戒留下的印记,与沈梦雪腿上的戒尺痕如出一辙。
布思瑰握紧染血的银链,在心中默默盘算着下一次训练的残酷程度,嘴角勾起一抹森然的笑。
这场用疼痛编织的抗争,才刚刚开始。
沈梦雪在沈磊的注视下,强忍着伤口的疼痛,将头扭向一边。
她的目光落在窗棂上,那里爬满了月光织就的网,像极了沈家困住她的无形枷锁。
沈磊放下药膏,伸手理了理她凌乱的发丝,动作轻柔得仿佛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可话语却冰冷刺骨:“明日起,你的课程要加量。病好了,也该更懂事些。”
待沈磊离开后,沈梦雪如释重负地瘫倒在床上,泪水再次夺眶而出。
她痛恨自己的无力,痛恨这被束缚的人生。但哭过之后,她的眼神又重新变得坚定。
她伸手摸向枕头下布思瑰留下的药丸,暗暗发誓一定要快点好起来,只有变得更强,才能打破这桎梏。
第二天清晨,沈梦雪强撑着虚弱的身体起身。
铜镜里的她面色苍白如纸,眼下乌青一片,发间的点翠发簪也失去了往日的光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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