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固的医疗舱,是时间抛弃的坟场。
时雨的眼珠艰难地转动,是这片灰白色冻土里唯一能挪动的活物。视野里的一切都涂抹着死寂的釉质:马克倾斜着身体撞在舱壁上的姿势凝固成笨拙的雕像;艾丽卡伸向控制面板的手指僵在半空,指尖离那个决定生死的按钮只有毫厘;卫生屏幕上凯恩那癫狂的生命曲线被死死钉在最高点,如同垂死者最后的嘶吼被掐断。穹顶之上,那非人的灰色旋涡——司辰之眼——依旧无声旋转,碾磨着被它冻结的灵魂。只有她胸前制服之下,那枚祖父留下的旧怀表,秒针仍在一下、一下地跳动,嗒…嗒…嗒…,是这死寂深渊里唯一的心跳,微弱,却固执地敲打着绝对静止的边界。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永恒凝固中,一丝异样的扰动,如同投入死水的石子,打破了绝对的沉寂。
不是声音的回归,是空气的震颤。极其微弱,却带着一种令人牙酸的、高频的撕裂感。医疗舱厚重的主气密门边缘,那些被时间冻结的、细微的尘埃颗粒,极其缓慢地、极其艰难地开始震动。不是飘落,是原地高频的颤抖,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反复撕扯。
时雨的瞳孔骤然收缩。她全身的神经末梢都在尖叫着警告。有什么东西,正在强行撕裂这片被司辰之眼锁定的时空!
嗤——!
一声尖锐刺耳、如同滚烫金属被强行撕开的噪音,狠狠凿穿了凝固的寂静。不是来自外部走廊,那声音,就诞生在主气密门本身那厚重的合金门板上!一道刺目的、不祥的紫黑色电弧,如同扭曲的毒蛇,毫无征兆地从门缝中央迸射出来!它疯狂扭动、跳跃,所过之处,连凝固的空气都被灼烧出滋滋作响的、肉眼可见的焦痕!被它触碰到的门框合金,瞬间失去光泽,变得如同朽木般晦暗、酥脆,无声地剥落下细小的碎屑。
紧接着,是第二道、第三道!更多的紫黑电弧从门缝深处狂乱地窜出,像一群饥渴的活物,贪婪地啃噬着阻挡它们的物质。厚重的合金气密门,在那妖异电弧的侵蚀下,如同烈日下的薄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软化、塌陷、消融!一个不规则的、边缘流淌着炽热金属熔滴的破洞,在令人牙酸的腐蚀声中强行被撕开!
一只穿着破损勘探靴的脚,踏着熔融的合金边缘,狠狠踩了进来。靴底粘稠的、冒着气泡的金属熔液,在接触到医疗舱内部凝固空气的瞬间,发出“滋啦”一声轻响,迅速冷却、硬化,留下一个丑陋的烙印。
金万豪。
他站在那个被他强行腐蚀出来的洞口,身影被门洞外一片更加深邃、更加混乱的、翻滚着紫黑色能量流的光影衬托着,显得异常高大而狰狞。他身上的勘探服破烂不堪,布满了焦黑的灼痕和撕裂口,裸露的皮肤上覆盖着一层粘稠的、仿佛活物般缓慢蠕动的紫黑色油污,散发着浓烈的、类似强酸混合着臭氧的刺鼻气味。他脸上没有了往日圆滑谄媚的笑容,只剩下一种被某种巨大力量反复捶打、扭曲后残留的、近乎非人的冷漠与疲惫,眼白里布满了细密的、同样泛着紫光的血丝。然而,最刺目的,是他右手紧握着的那件东西。
它不像任何已知的科技造物。主体是一根扭曲的、如同某种巨大生物脊椎化石般的暗紫色金属长柄,表面布满蜂窝状的孔洞,丝丝缕缕的紫黑色能量烟雾从中逸散出来。长柄顶端,镶嵌着一颗拳头大小、不断向内塌缩旋转的漆黑核心,核心周围缠绕着几圈尖锐、如同獠牙般的金属尖刺,尖刺末端持续不断地迸发出细小的、噼啪作响的紫黑色电火花。一股令人心悸的、带着强烈侵蚀和衰败意味的能量波动,正从那颗塌陷的核心中源源不断地散发出来,如同无形的潮汐,一波波冲刷着这片被冻结的空间。空气在这波动下发出低沉的呻吟,光线在其周围扭曲、黯淡。
“队…长…”金万豪的声音嘶哑干涩,像是砂纸摩擦着生锈的管道。他的目光越过凝固的队员,越过被定格的恐惧,直接钉在唯一还能感知这一切的时雨身上,或者说,钉在她胸前那枚仍在滴答作响的怀表上。他的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扯动,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那笑容里没有丝毫温度,只有一种赤裸裸的、被逼到绝境的疯狂。“还…能…动…啊…时雨…很好…” 他的视线扫过医疗舱里凝固的一切,最后落在凯恩那维生舱里疯狂搏动的寄生脉络上,眼神深处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混杂着厌恶和贪婪的复杂光芒。
“我…找到…办法了…” 金万豪的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气音,他向前迈了一步。随着他的移动,那柄诡异武器核心的塌陷旋转似乎加快了一丝,散发出的侵蚀波动如同实质的冲击波,狠狠撞在凝固的空气上。时雨感到胸前怀表的金属外壳骤然变得滚烫!那稳定的滴答声,在金万豪靠近的瞬间,节奏猛地紊乱了一下,秒针甚至出现了极其短暂的、肉眼难以捕捉的倒跳!一股尖锐的、仿佛被无数细针同时刺入太阳穴的剧痛,伴随着武器波动的冲击狠狠扎进她的脑海!她无法动弹,无法发声,只能在意识的深处发出无声的惨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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