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雪在一个高档小区做临时保洁。一天中午,她在楼道里吃自带的冷饭,一个穿着讲究、面容和善的中年女人在她身边停下,递给她一瓶水。女人目光温和地落在她身上:“大姐,看你总是一个人,挺不容易的吧?”
阮雪迟疑了一下,接过水,小声说:“谢谢。”女人的关切像一道细小的暖流,猝不及防地淌过她结了冰的心口。女人没有多问,只是温和地笑了笑。临走时,却飞快地往阮雪手心塞了一张叠好的小纸条,压低声音:“别声张。上面有个电话,说是张姐,或许能帮你问问‘身份’的事。”女人步履匆匆地消失在电梯口。阮雪站在原地,手心里那张小小的纸条,却像块烧红的炭,烫得她心尖发颤,又带着一种灼人的、微弱的希望。
晚上,孩子们睡了。阮雪轻轻关上里屋的门,走到那个放在墙角、漆色剥落的五斗柜前。她拉开最下面那个抽屉,在几件旧衣服下面摸索着。她的手在黑暗中触到一个硬硬的小本子边缘,指尖微微一顿,才把它拿了出来——那是一本深红色的越南护照,还有一张折痕很深、泛黄的河内大学毕业证书照片。照片上的阮雪,穿着毕业袍,眼神明亮,笑容自信飞扬。她把那张写着电话号码的纸条小心翼翼地夹进护照里,手指在那张年轻飞扬的照片上停留了很久很久,冰凉的塑封膜下,隔着无法跨越的时光之河,抚摸着那个也曾拥有清晰身份的、光亮的自己。
王新仁坐在床边,默默看着妻子的动作。昏黄的灯光下,他脸上的皱纹显得更深了。阮雪放好护照,转过身,眼神里交织着孤注一掷的决绝和深不见底的忧虑:“新仁,那个电话……我想打。”
王新仁沉默了许久,闷闷地说:“还能有比现在更坏的吗?试试吧。”他抬起头,目光疲惫而锐利,“但记着,别在电话里提钱!一个字都别提!”声音压得极低,像绷紧的弦。
里屋的门缝下,透出外面昏黄的光。王华民屏住呼吸,赤脚悄无声息地站在门后,耳朵紧紧贴着冰凉的门板。父母刻意压低的交谈声,如同惊雷,一字字滚过他的耳膜:“电话”、“张姐”、“身份”、“别提钱”……每一个词都像冰冷的针,扎进他少年敏感的心里。黑暗中,他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门板那端,是父母在悬崖边缘的孤注一掷;门板这端,是少年世界里无声坍塌的堤岸。这通尚未拨出的电话,像一枚投入死水中的石子,激起的涟漪之下,是更深的未知与汹涌的暗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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