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雨下了一整夜,直到黎明时分才渐渐转为细密的雨丝,敲打着巨大的落地玻璃,留下蜿蜒的水痕,模糊了外面精心打理的庭院景观。厚重的丝绒窗帘隔绝了大部分天光,主卧室内光线昏暗,只有床头一盏极低瓦数的夜灯晕开一小圈昏黄,堪堪照亮大床中央微微隆起的人形轮廓。
沈微侧躺着,蜷缩在柔软如云堆的羽绒被里。她其实已经醒了有一会儿,眼皮沉重,意识却异常清醒。身后的位置,隔着被子,传来沉稳而规律的起伏——那是陆凛的呼吸。他靠得很近,温热的气息若有似无地拂过她后颈裸露的皮肤,带来一阵细微的战栗。这亲密的距离,在几天前那个惊魂的废弃工厂之夜后,变得自然而然。
她闭上眼睛,黑暗中清晰地浮现出那晚的画面:生锈铁架投下的狰狞黑影、突然扑出的打手、冰冷的刀刃反光……然后是陆凛天神般降临的身影,他手臂上那道为保护她而划开的、深可见骨的伤口,以及他因失血而苍白的脸。当他滚烫的血滴落在她冰冷的手背上时,某种坚硬的东西在她心底碎裂了。她选择相信了他的“部分真相”——那个关于黑暗组织“曼陀罗”,关于他身不由己的过去,关于他复仇的誓言。
信任像初春湖面薄薄的冰层,脆弱而危险。此刻,躺在这片由陆凛的体温和气息构筑的短暂宁静里,沈微却感到一种更深的不安,如同冰层下汹涌的暗流。妹妹模糊的脸庞,那张匿名寄来的照片,像一根无形的刺,深扎在她刚刚试图放松的心房。
身后细微的动静打断了她的思绪。陆凛醒了。
他结实的手臂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从被子下伸过来,精准地环住了她纤细的腰肢,将她整个人往后拖入他宽厚滚烫的胸膛里。他的下巴抵在她柔软的发顶,带着刚睡醒的沙哑鼻音,低沉地响起:“怎么醒这么早?嗯?”
那声音像带着小钩子,慵懒又充满占有欲。温热的唇随即印上她敏感的耳后肌肤,一下,又一下,带着一种近乎贪婪的流连。独属于他的冷冽气息混合着淡淡的须后水味道,瞬间将她包裹。沈微的身体下意识地绷紧了一瞬,又在他强势而温柔的怀抱里一点点软化。这极致的宠溺,既是蜜糖,也是无形的锁链。
“雨声吵。”她含糊地应了一声,声音带着刚醒的微哑,努力掩饰心底翻腾的疑虑。她微微侧过头,想避开那令人心慌意乱的亲吻。陆凛却低笑一声,反而收紧了手臂,将她箍得更紧,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再陪我躺会儿。”他命令道,语气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纵容。
最终,还是沈微先挣脱了这个几乎令人窒息的怀抱。“……我饿了。”她轻声说,掀开被子坐起身,丝绸睡裙的吊带滑落肩头,露出纤细的锁骨。她没回头看他,径直走向相连的衣帽间。
陆凛半靠在巨大的真皮床头,深邃的目光追随着她的背影,直到衣帽间的门轻轻合上。他脸上的慵懒温情瞬间敛去,眸色沉静如寒潭,若有所思。片刻后,他也起身,走向浴室。
当沈微换好一身米白色的羊绒家居服,将长发随意挽起走下旋转楼梯时,陆凛已经在宽敞明亮的开放式西厨岛台前了。他脱掉了睡袍,穿着简单的黑色丝质衬衫和长裤,袖口挽到结实的小臂处,正专注地看着平底锅里滋滋作响的食物。清晨的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进来,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镀了一层柔和的金边,冲淡了几分平日的凌厉,倒真有几分居家的烟火气。
空气中弥漫着诱人的食物香气。管家林伯正安静地将烤好的吐司和精致的骨瓷餐具摆放在餐厅的长桌上,看到沈微下来,露出恭敬的微笑:“太太,早。”
“早,林伯。”沈微回应着,脚步却不由自主地停在了岛台边。
陆凛闻声侧过头,清晨的阳光落进他眼底,漾开一片罕见的暖色。“醒了?正好。”他关掉炉火,动作流畅地将平底锅里形状完美的溏心蛋盛入洁白的骨瓷盘中,旁边搭配着煎得焦香的火腿片和翠绿的芦笋。他端着盘子走向餐厅,路过沈微身边时,极其自然地在她额角落下一个轻吻,带着煎蛋的香气。“尝尝,溏心度应该刚好。”
沈微的心跳漏了一拍。这样温情脉脉的陆凛,是她曾经在少女时期无数个幻梦里的主角。她顺从地在餐桌旁坐下,拿起银质刀叉。蛋液金黄浓稠,顺着切开的边缘缓缓流淌,口感细腻得不可思议。食物带来的暖意暂时熨帖了胃,却无法真正驱散心底那片阴霾。她小口吃着,眼角的余光却瞥见陆凛放在桌面上的私人手机屏幕无声地亮了一下,一个加密的字符标识一闪而过。陆凛几乎是同时拿起手机,目光触及屏幕的瞬间,周身那股居家的暖意骤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形的冷冽气场,眼神锐利如鹰隼。他扫了一眼屏幕,并未回复,只是将手机屏幕朝下扣在桌面上,动作带着一种不容窥探的决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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