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屋藏在一栋灰扑扑的老式居民楼深处,连楼道里的声控灯都透着股接触不良的疲惫感。门一关,外面城市模糊的喧嚣被隔绝了大半,只剩下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闷寂静,被窗外越来越急的雨点敲打玻璃声衬得愈发清晰。空气里有陈年木头和淡淡霉味混合的气息,像尘封的旧书被强行翻开,扑面而来全是令人不安的过往。
沈月缩在客厅那张旧得塌陷了一角的布艺沙发里,整个人陷进去,小得可怜。她身上裹着沈微刚给她披上的厚实毛毯,却还是在微微发抖,像寒风中一片单薄的叶子。湿漉漉的头发黏在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颊上,水珠顺着发梢滴落,洇湿了毯子的一角,晕开一小片深色。她的眼睛大而无神,空洞地望着对面墙上一块剥落的墙纸边缘,瞳孔深处是化不开的浓雾,仿佛灵魂还陷在某个遥远的、布满血腥气的噩梦里,没有完全回来。
沈微的心揪得发疼。她拧开一瓶矿泉水,小心地递过去,指尖冰凉:“月月,喝点水,好不好?”
沈月毫无反应,视线依旧定在墙皮剥落的地方,仿佛那里藏着什么只有她才能看见的恐怖景象。
坐在单人沙发里的心理医生赵明哲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温和而专注。他声音放得极低,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舒缓:“沈月,这里很安全。只有你姐姐,还有我,赵医生。我们都在这里陪着你。那些伤害你的人,都离得很远很远。你试着感觉一下,沙发是不是软软的?毯子是不是暖暖的?窗外的雨声……像不像白噪音,反而让人安心?”他语速缓慢,每一个字都带着安抚的韵律。
沈微屏住呼吸,看着妹妹。沈月长长的睫毛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空洞的眼神似乎有了一丝极细微的波动,像死水微澜。她搭在毛毯边缘的手指,蜷缩了一下,又松开,指尖无意识地抠着沙发粗糙的布面。
“月月?”沈微又试探着轻声唤她,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了栖息在妹妹肩头的脆弱蝴蝶。
这一次,沈月极其缓慢地转动了一下眼珠,视线终于离开了那片墙皮,茫然地落在了沈微脸上。那目光没有焦距,穿过沈微,落在更远、更深的虚空里。沈微心头一紧,正待再开口,沈月的嘴唇却极其轻微地翕动了一下,几乎听不见声音,只是一个模糊的气流音:
“……冷。”
沈微立刻起身:“姐去拿吹风机,帮你把头发吹干,吹干了就不冷了。”她快步走进狭小的洗手间,打开柜子翻找。安全屋物资有限,东西都堆放在一起,发出轻微的碰撞声。
客厅里只剩下赵医生温和的低语,以及窗外持续不断的雨声。雨更大了,密集地砸在玻璃窗上,噼啪作响,织成一片混沌的白噪音屏障。沈月似乎被这声音包裹,又往毛毯深处缩了缩,下巴几乎埋进了柔软的绒线里。
沈微拿着吹风机回来,插上电源,暖风立刻呜呜地响了起来。她蹲在沙发边,动作轻柔地拢起沈月湿冷的发丝,让暖风隔着一点距离,小心地吹拂着。热风拂过冰冷的头皮,沈月紧绷的身体似乎有了一丝极细微的松懈。
“好点了吗?”沈微一边吹,一边观察着妹妹的表情,声音轻柔地融入吹风机的嗡鸣里。
沈月没有回答,依旧沉默着。但她的眼睫垂得更低了,浓密的阴影覆盖在苍白的下眼睑上,仿佛在努力对抗着某种沉重的疲惫。吹风机单调的呜呜声和窗外绵密的雨声交织在一起,在狭小的客厅里营造出一种奇异的、带着催眠性质的平静。时间仿佛在这片沉闷的嗡鸣里缓慢地流动、凝固。
突然,沈月猛地吸了一口气,短促而尖锐,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扎了一下。她搭在毛毯上的手骤然攥紧,指节用力到泛白,死死抓住了身下的布沙发,指甲几乎要抠进布料里去!
沈微的动作瞬间僵住,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攫住。她立刻关掉吹风机,那令人心安的嗡鸣戛然而止,只剩下窗外愈发狂暴的雨声,瞬间占据了整个空间,带着一种不祥的喧嚣。
“月月?”沈微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伸手想去碰妹妹的手臂。
沈月的身体剧烈地抖了一下,猛地抬起头!那双空洞的眼睛此刻被一种巨大的、无法言喻的惊恐完全占据,瞳孔剧烈地收缩着,仿佛看到了来自地狱的景象。她的视线没有焦点,越过沈微的肩膀,死死盯着空无一物的前方,嘴唇哆嗦着,牙齿咯咯打颤。
“面……面具……”一个破碎的音节艰难地从她颤抖的唇齿间挤出来,带着冰冷彻骨的寒气。
沈微浑身一颤,血液似乎都凉了半截。她下意识地顺着妹妹惊恐的目光看去,那里只有一片空白的墙壁。
赵医生立刻站起身,动作放得极轻极缓,如同靠近一只受惊的幼兽。他拿起桌上那杯温水,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抚慰的魔力:“沈月,别怕,看着我,我是赵医生。这里没有面具,只有水。来,喝一小口,润润喉咙,好吗?”他端着水杯,小心翼翼地靠近沙发。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