踉跄着冲进狭小的卫生间,冰冷的自来水劈头盖脸地浇下。沈默双手撑在洗脸池边缘,大口喘着粗气,任由冰冷的水流冲刷着头脸。他需要清醒,需要冷静,需要暂时封印住昨夜那如同烙印般刻在脑海里的恐怖景象。
他抬起头,布满血丝、眼袋深重的脸出现在镜子里,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憔悴得像刚从坟墓里爬出来。他扯动嘴角,想给自己一个自嘲或鼓励的表情,镜中的影像却扭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僵硬弧度。
就在他准备移开视线,匆匆擦拭水珠的时候,目光不经意地扫过镜中自己裸露的胸口。
动作瞬间凝固!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动起来,几乎要破膛而出!
在他左边锁骨下方,靠近心脏位置的皮肤上,不知何时,多出了几道极其细微的、淡得几乎难以察觉的……暗红色细线!
那颜色,像稀释过的、陈旧的血迹。那线条,细若游丝,扭曲蜿蜒,彼此间隐隐形成一种极其原始的、尚在萌芽状态的……分叉结构!
它们极其微弱,如同用最细的朱砂笔在皮肤上轻轻勾了几笔,若非沈默此刻精神高度紧张,又在镜中仔细观察,几乎无法发现。但这诡异的纹路,这熟悉的、带着不祥意味的暗红色泽……它们像毒蛇的信子,瞬间舔舐过沈默的神经!
他猛地低下头,手指颤抖着,用力地、近乎粗暴地搓揉着锁骨下方那块皮肤!
皮肤被搓得发红、发烫,传来阵阵刺痛。但那几道暗红色的细线,如同长在了皮肉深处,纹丝不动!它们不是污渍!它们就在他的皮肤下面!
一个可怕的念头如同惊雷般在沈默混乱的脑海中炸响,带来灭顶的寒意——那些在古玉内部疯狂生长、分叉、构筑血管网络的血丝……它们……蔓延出来了?它们……寄生到了他的身上?!
“不……不可能……”沈默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恐惧如同冰冷的毒液瞬间流遍全身。他死死盯着镜中自己胸口那几道淡得几乎要消失、却又无比刺眼的暗红细线,仿佛看到了一条通往深渊的、正在缓缓铺开的血色路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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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时分,“博古轩”内弥漫着一种慵懒的安静。阳光透过高高的花窗玻璃,在地板上投下斑斓的光影。沈默坐在自己角落的工作台后,面前摊着几份需要归档的鉴定报告。纸上的字迹在他眼前模糊地晃动,像一群难以捕捉的黑色小虫。他的精神如同绷紧到极限、随时会断裂的琴弦,每一次轻微的声响——店外路过的车声、陈伯整理货架的窸窣声、甚至自己翻动纸张的哗啦声——都像一把小锤子,狠狠敲打在那根弦上,带来一阵心悸和眩晕。
他的右手,无意识地、一遍又一遍地隔着薄薄的衬衫布料,按压着左边锁骨下方的那一小片皮肤。指尖下,似乎能感受到那几道细微的、如同活物般潜伏着的暗红纹路在微微发热。每一次按压,都像是在确认一个恐怖的、正在缓慢展开的现实。冷汗顺着额角滑落,滴在报告纸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湿痕。
“小沈?”一个温和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沈默猛地一哆嗦,像是被针扎了一下,差点从椅子上弹起来。他仓惶地抬起头,眼神里还残留着未及掩饰的惊恐。
站在旁边的是博古轩的掌柜,林老。老人穿着一身浆洗得发白的灰色中式褂子,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脸上带着惯有的、属于长者的宽厚笑容,眼神却锐利如鹰。此刻,那锐利的目光正带着毫不掩饰的担忧,落在沈默苍白如纸的脸上。
“林老……”沈默的声音干涩嘶哑,他下意识地想把按在胸口的手拿开,动作却显得僵硬而笨拙。
林老没说话,只是走近几步,目光在沈默布满血丝的眼睛、深陷的眼窝和毫无血色的嘴唇上缓缓扫过,眉头越皱越紧。“你这样子……”他微微摇头,声音低沉而严肃,“快撑不住了吧?我放你半天假,下午别来了。”
“不用!林老,我……”沈默本能地想要拒绝,他害怕独处,害怕回到那个被“眼睛”注视的房间。
“听话!”林老的声音加重了几分,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工作是做不完的,命只有一条!你这样子,留在这里也是添乱。下午,去找个医生看看。”他的目光落在沈默下意识又想捂向胸口的手上,眼神更加凝重,“别硬扛,身体垮了,什么都完了。”
沈默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但看到林老眼中那份不容置喙的关切和深沉的忧虑,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他垂下头,肩膀垮了下来,一股巨大的疲惫感和脆弱感瞬间将他淹没。“……谢谢林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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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因性幻觉?创伤后应激反应的一种表现?”沈默坐在光线明亮、弥漫着消毒水气息的心理咨询室里,看着对面穿着白大褂、戴着金丝眼镜、一脸温和笃定的中年心理医生,重复着对方刚刚给出的诊断结论。他脸上没有任何释然的表情,反而有种荒诞的、想放声大笑的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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