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道并非笔直,内部充斥着直角弯道和生锈的挡板。每一次转弯,都像是一次对意志的酷刑。他必须用尽全力扭曲身体,不可避免地更大面积地接触那些蠕动的鳞片和冰冷的眼睛。每一次摩擦,都带来一阵令人作呕的滑腻触感和灵魂被亵渎般的寒意。
不知爬了多久,时间失去了意义。只有粗重的喘息、鳞片摩擦的沙沙声、无处不在的冰冷注视,以及血玉那如同催命符般的心跳。沈默的视线开始模糊,汗水混合着伤口渗出的血晶碎屑,糊住了他的眼睛。意识在剧痛、恐惧和极度的虚弱中沉浮,如同在惊涛骇浪中即将倾覆的小舟。
就在他感觉自己快要彻底崩溃,身体即将被肋侧不断生长的血晶荆棘完全吞噬,意志即将被那无数冰冷竖瞳的恶意彻底压垮的瞬间——
前方!
那一直指引方向的、微弱而诡异的幽光,骤然变亮了一些!不再是遥远模糊的一点,而是清晰地勾勒出了一个出口的轮廓!
通风管道的尽头!
希望如同回光返照般注入沈默濒临枯竭的身体。他精神猛地一振,爆发出最后一丝潜能,手脚并用的速度加快了几分!
近了!更近了!
那出口像一个方形的、散发着朦胧光晕的洞口,镶嵌在布满蠕动鳞片和冰冷眼珠的管道尽头。光是从外面透进来的,虽然微弱,却带着一种不属于这地狱管道的、属于外界的气息!
沈默的心脏狂跳起来,带着一种近乎痉挛的激动。他拼尽最后一丝力气,猛地向前一扑,上半身终于探出了那狭窄的、令人窒息的通风管道口!
一股冰冷、带着雨后青草和泥土气息的夜风,猛地灌入他灼热窒息的肺部!像一剂强心针!
天台!
他终于爬出来了!
狂喜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所有的恐惧和疲惫。沈默大口大口地喘息着,贪婪地吞咽着这冰冷而自由的空气,试图将肺里那股地狱般的腥臭彻底置换出去。他双手撑在冰冷粗糙的水泥地面上,用力将身体从狭窄的管道口往外拔。
然而,就在他半个身体探出管道口,目光下意识地扫过眼前天台景象的刹那——
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来自灵魂最深处的悸动,毫无征兆地爆发了!
不是来自外界,而是来自他胸前那块滚烫搏动的血玉!玉魄仿佛被这夜风吹拂、被天台的气息刺激,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炽热!一股强大到无法抗拒的、冰冷而混乱的精神洪流,如同决堤的冰河,狠狠冲入了沈默毫无防备的意识深处!
“嗡——!”
眼前的世界瞬间被一片刺目的、旋转的猩红所覆盖!所有的景物——空旷的水泥天台、远处城市模糊的霓虹轮廓、头顶被薄云遮蔽的惨淡月光——都如同被投入染缸的布匹,瞬间扭曲、溶解、被纯粹的、粘稠的、如同凝固血液般的猩红所取代!
沈默发出一声痛苦的嘶鸣,双手抱住了头颅!这精神冲击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猛烈,带着一种强制性的、不容置疑的“展示”意志!
幻象!玉魄在强行向他展示幻象!
但这一次的幻象,其清晰度和冲击力,远超以往所有的碎片画面!
猩红的视野中心,如同舞台的聚光灯骤然点亮,无比清晰地聚焦在一个人身上!
那是……他自己!
沈默!
画面中的“他”,身处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背景是光怪陆离、闪烁不定的霓虹灯光,映照出一些模糊扭曲的招牌和建筑轮廓,隐约能看到“鑫隆当铺”几个残缺的大字,透着一股破败与诡异。空气似乎弥漫着一种无形的、令人作呕的油脂焦糊味。画面的视角很低,仿佛是从某个肮脏的角落向上仰望。
“他”靠在一面冰冷粗糙、布满涂鸦的墙壁上,身体微微佝偻着,一只手死死地按在胸前——正是血玉所在的位置!那张脸,苍白得如同死人,嘴角残留着已经发黑的血迹,脸上布满了灰尘、汗水干涸的盐渍,还有几道细小的、正在渗血的伤口。但最让人心悸的,是那双眼睛。
沈默从未在自己眼中看到过如此浓烈、如此纯粹、如此绝望的情绪!那双眼睛死死地、一瞬不瞬地、带着一种近乎崩溃的疯狂和难以置信的惊骇,死死地瞪视着前方!瞳孔因为极致的恐惧而缩成了针尖大小,眼白布满了狰狞的血丝!
他在看什么?是什么能让“他”恐惧到如此地步?
答案,就在画面中“他”那只按在胸前的手上!
那只沾满污垢和血迹的手,此刻正以一种极其缓慢、却又无比坚决的、完全违背了主人意志的恐怖姿态,一点点地、一点点地……向上移动着!而那只手中,紧紧攥着的,正是那枚散发着妖异血光的玉魄!
手移动的目标,不是别处,正是“他”自己的心脏位置!
沈默的意识在幻象中发出了无声的、撕裂灵魂的尖叫!他想要阻止!想要夺回身体的控制权!但幻象中的“他”,脸上同样充满了极致的抗拒和绝望,身体却在剧烈地颤抖着,完全无法阻止那只手的动作!仿佛有一股无形的、来自血玉本身的恐怖力量,在强行操控着他的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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