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滴滚烫的狼王血砸落在万载玄冰之上,嗤啦一声,腾起一小片带着腥甜气息的白烟。那冰面竟被灼出一个微小的坑洼,边缘迅速凝结成猩红丑陋的冰珠。
奥斯汀单膝跪在刺骨的冰面上,沉重喘息如同破旧风箱,每一次都撕扯着胸腔深处纵横交错的伤口。银白色的长发被凝固的血污黏在脸颊和脖颈,曾经锐利如熔金的眼眸,此刻黯淡得如同蒙尘的琥珀。他强撑着,试图调动体内残存的冰霜之力,回应那遥远王座上狼群的呼唤与期待。然而,力量如同断流的冰河,在触及那个界限时,骤然枯竭。
“陛下!”身后传来心腹近卫布雷克那熟悉到骨子里的声音,带着一种刻意压制的、几乎难以察觉的颤抖,“您…您必须立刻撤离!古尔丹的叛军主力已经合围了!”
奥斯汀没有回头,只是艰难地抬起染血的手掌,抹去嘴角不断溢出的暗红血沫。他的感知如同蛛网般铺开,敏锐地捕捉着周围冰原上每一丝细微的能量波动。确实,四面八方涌来的,是古尔丹那令人作呕的腐朽气息,如同腐烂沼泽里升腾的毒瘴,冰冷而粘腻。布雷克的情报,此刻听来,像是一句迟到的、冰冷的审判。
“布雷克…”奥斯汀的声音沙哑低沉,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破碎的喉咙里挤出来的冰渣,“守住…左翼的冰峡隘口…那是我们…唯一的退路…”他试图下达最后的指令,为残存的亲卫队争取一线生机。
“遵命,陛下!”布雷克的声音异常清晰,带着一种近乎狂热的忠诚。那声音仿佛在奥斯汀耳边炸响,紧接着,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力猛地撞在他的后心!
不是古尔丹的腐朽之力,而是布雷克!是他最信任的左膀右臂!是那个曾无数次在冰原狼群围攻下,用血肉之躯为他挡下致命撕咬的兄弟!
背叛的感觉,比古尔丹的冰霜魔法更冷,比利爪撕开血肉更痛。它瞬间冻结了奥斯汀体内残存的所有力量,连血液都仿佛凝固成冰。
“为了…新的秩序!”布雷克狂吼着,声音扭曲变形,充满了奥斯汀从未听过的贪婪与狰狞。
巨力之下,奥斯汀的身体如同一块沉重的陨石,无可挽回地向前扑倒,直直坠向脚下那道深不见底的、翻涌着幽蓝死寂寒气的冰川裂隙。风在耳边凄厉尖啸,卷起他残破的披风和银发。在彻底被深渊的黑暗吞噬前,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艰难地扭过头。
视线模糊晃动,如同隔着一层血染的冰棱。他看到冰崖之上,布雷克那张曾经写满忠诚的脸,此刻被一种扭曲的、令人作呕的得意笑容彻底撕裂。而在布雷克身后不远处,另一个身影缓缓踱步上前——古尔丹!那叛徒的首领,正用他那双燃烧着幽绿邪火的狼瞳,冷漠地俯视着坠落的狼王,嘴角咧开一个无声的、残酷的弧度。
深渊的寒气瞬间包裹了他,如同亿万根冰冷的钢针,狠狠扎进他遍布全身的伤口。黑暗,冰冷,还有那蚀骨的背叛之痛,迅速吞噬了他仅存的意识。
……
不知在永恒的黑暗与寒冷中沉浮了多久,一丝微弱的暖意,如同黑暗中倔强燃起的一点星火,触碰到了他冰冷麻木的脸颊。
奥斯汀艰难地掀动沉重的眼皮。视线先是模糊一片,只有大片摇晃的、灰蒙蒙的影子。刺骨的寒意依旧深入骨髓,但似乎被某种粗糙的、带着微弱暖意的东西阻隔了一部分。他艰难地转动眼珠,视野终于艰难地聚焦。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团跳跃的、小小的篝火。火焰在冰冷的石壁上投下温暖而摇曳的光影,噼啪作响,驱散着洞穴深处最浓重的寒意。他正躺在一堆勉强称得上干燥的苔藓和枯草上,身上盖着几层厚薄不一、明显是临时凑集的兽皮,其中一些边缘还残留着野兽的齿痕和爪印。
然后,他看到了她。
一个单薄瘦小的身影,背对着他跪坐在篝火旁。乌黑的长发有些凌乱地垂落在肩头,身上裹着一件略显宽大、边缘磨损得厉害的灰白色粗布斗篷,上面沾满了泥土和雪屑。她正低着头,极其专注地处理着什么。
奥斯汀的目光,最终死死地定格在她的双手上。
那双纤细的手,此刻正覆盖在他胸口一道最为狰狞的伤口上——那是古尔丹的冰霜诅咒之刃留下的,深可见骨,边缘凝结着永不融化的幽蓝冰晶,不断侵蚀着血肉和生机。这诅咒之伤,本该是狼族最无解的绝症之一。
少女的指尖,正散发出极其微弱、却无比纯粹的光芒。那不是火焰的暖黄,也不是冰霜的幽蓝,而是一种近乎透明的、柔和的银白光辉,如同最纯净的星光在黑夜中静静流淌。那点点星辉,如同拥有生命的萤火,温柔地渗入他伤口边缘那些剧毒般蔓延的幽蓝冰晶。
嗤……嗤……
极其细微的声音,如同冰雪在春日暖阳下消融。在奥斯汀惊愕的注视下,那些连他自身磅礴妖力都无法驱逐的诅咒冰晶,竟在那微弱星辉的浸染下,如同遇到了克星,极其缓慢地、一点点地褪去了幽蓝的色泽,化为无害的、清澈的水汽,袅袅消散在空气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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