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裁决,岂容你不服?”玉衡长老的声音毫无起伏,仿佛在宣读一件与己无关的文书,“带下去!”
沉重的殿门发出刺耳的摩擦声,缓缓开启一线。门外的天光涌入,却带着深秋的萧瑟寒意,在冰冷的玉石地面上投下长长的、扭曲的光影。
就在这光影之中,一个人影无声无息地显现。
她像是从殿门缝隙间流淌进来的一抹夜色,又像是玉石地面本身凝结出的一道寒冰。一身玄黑如墨的监察使袍服,紧束其身,勾勒出修长而充满力量感的线条。袍服上以极细的银线绣着繁复而冷冽的纹路,那是监察使独有的“缚命锁”符文,流动着幽暗的光泽,仿佛能禁锢一切生魂。腰间悬着一柄样式古朴的长剑,剑鞘漆黑,没有任何装饰,只有一种沉甸甸的、令人心悸的质感。
最令人心悸的是她的脸。一张冰冷得毫无情绪的面具覆盖其上,只露出线条锐利的下颌和一双眼睛。那双眼睛,并非纯粹的黑色,而是一种深不见底的墨蓝,如同永夜笼罩下最深的海渊,平静无波,倒映着殿内琉璃灯的光芒,却只折射出更深的寒意。她站在那里,没有刻意散发威压,但整个问心殿的温度仿佛骤然又降了几度,连那几位高高在上的长老气息都似乎凝滞了一瞬。
夙夜。天道院最锋利的剑,最无情的执行者。她的名字本身,就是一道催命符。她手中那柄名为“裁天”的古剑,不知斩断过多少叛逆者的命弦。
玉衡长老的声音适时响起,如同冰冷的铁锤落下最后的判决:“监察使夙夜听令。罪徒云弦,亵渎天规,扰乱因果,其罪当诛。持‘裁天’剑,即刻行刑,斩断其命弦,涤荡其罪孽。”
“裁天”剑?诛杀令!一股冰冷的麻痹感瞬间从脚底窜上头顶。永囚思过渊已是绝望深渊,而这,是彻底的湮灭!连最后一点残魂都不会留下!
夙夜没有任何回应,甚至没有看那三位掌院长老一眼。她只是缓缓抬起右手,搭在了腰间那柄漆黑古剑的剑柄之上。动作精准、稳定,带着一种近乎机械的优雅。剑鞘与手掌摩擦,发出细微而令人牙酸的金属滑音。
“铮——!”
一声清越的剑鸣撕裂了问心殿死寂的空气!
夙夜的动作快得超越了视觉的捕捉。前一瞬她的手还搭在剑柄,下一瞬,一道凝练到极致的黑色剑芒已然破鞘而出!那剑芒并非纯粹的黑暗,其核心仿佛蕴藏着能将一切光线都吞噬湮灭的绝对虚无,边缘却又跳跃着无数细微到极致的银色符文,如同冰冷的星辰在燃烧、崩解。剑芒所指,空间发出不堪重负的细微呻吟,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强行撕裂、折叠。那是一种纯粹的、只为“斩断”而存在的法则力量,目标直指——我的眉心!
死亡的阴影,冰冷而粘稠,瞬间将我彻底笼罩。裁天剑下,魂飞魄散,万劫不复!
时间,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扭曲。
问心殿穹顶那“天道无私”的四个古篆,在眼中急速放大、旋转,刺目的寒光灼烧着视网膜。长老们模糊的轮廓,在珠帘后凝固成冰冷的雕塑。殿门外涌入的萧瑟天光,在玉石地面上凝固成惨白的冰棱。
唯有那道代表死亡的黑色剑芒,在扭曲的时空中,依旧带着无可阻挡的毁灭意志,一寸寸逼近我的灵台。
恐惧?有。但更多的,是一种被点燃的、近乎疯狂的怒意和不甘!
凭什么?!
凭什么贵胄的命是命,可以肆意掠夺?凭什么蝼蚁的生,就活该成为滋养他人的养料?凭什么这所谓的天道,编织的竟是如此一张吸食众生、维系虚假秩序的罗网?!
指尖残留着拨动那孩子因果弦的触感,残留着斩断那贵胄少年“福泽”金线时细微的震颤。那妇人绝望的哭嚎、孩童微弱的喘息,还有那贵胄少年跌入泥水时的咒骂……无数声音碎片在濒死的边缘轰然炸响!
“你看!!!”
一声嘶吼,仿佛不是从喉咙发出,而是从我灵魂深处被挤压、被点燃后喷薄而出的烈焰!在这思维超越光速的濒死瞬间,我所有的神念、所有的灵力、所有的不甘与愤怒,都凝聚在一点——
我的指尖,无视了那迫在眉睫的裁天剑芒,无视了即将降临的彻底湮灭,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决绝,悍然刺向身前那片无形的虚空!
不是攻击夙夜,不是攻击任何人。
目标,是她周身那片常人不可见、唯有执弦者方能窥探一二的——因果之弦的领域!
嗡——!
指尖触碰到的,并非虚无。一种宏大、浩瀚、冰冷、同时又带着一丝奇异“韧性”的触感反馈回来。那感觉,如同在无垠星海中,徒手抓住了一缕银河的脉搏。
眼前骤然炸开一片光怪陆离的景象!
无数纤细、坚韧、闪烁着冰冷金属光泽的丝线,在夙夜身周凭空浮现、缠绕、交织!它们数量庞大得难以计数,构成了一幅无比繁复、精密、令人头晕目眩的立体网络。每一根丝线都散发着冰冷的秩序感,连接着她身体的每一个细微动作,连接着她与这问心殿的每一缕气息,甚至连接着她与那高高在上的天道穹顶之间!它们构成了一个完美的“壳”,一个将她彻底包裹、与外界命运隔绝、只忠实执行天道意志的“因果铠甲”。这,便是监察使的因果弦!是天道赋予她们超越凡俗、代天行罚的权柄象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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