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个,则是一个极其壮硕的光头巨汉。此人身高近九尺,如同铁塔,上身仅斜披着一块粗糙的、沾满暗褐色污迹的熊皮,裸露出的古铜色皮肤上,布满了纵横交错、如同蜈蚣般狰狞的疤痕,尤其是左肩处一道深可见骨的爪痕,几乎撕裂了他半边胸膛,此刻虽已结痂,依旧显得触目惊心。他正用一把缺了口的巨大石斧,专心致志地剁着一块血淋淋、还连着筋膜的不知名兽腿肉,沉重的斧刃每一次落下,都发出沉闷的“咚”声,震得地面微颤。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一种近乎麻木的专注。
在篝火更远处的幽暗角落里,似乎还蜷缩着几个模糊的身影,影影绰绰,看不真切,只偶尔传来一两声压抑的咳嗽或粗重的喘息。
这里……是哪里?这些人……是谁?
叶寅生的意识渐渐清晰,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茫然和警惕。他记得悬崖上的搏杀,记得那神秘老者巫九,记得自己被他一只手就按昏了过去……然后,就到了这个如同地狱魔窟般的溶洞里。
“哟,虎崽子醒了?”巫九头也没抬,依旧专注于手中的针线活,沙哑的声音在空旷的溶洞里带着回音,“骨头接上了,死不了。就是你这身子里的‘乱麻’,老头子暂时也只能给你打个结,捆一捆,不让它们现在就拆了你。”
他顿了顿,缝完最后一针,用枯黄的牙齿咬断线头,这才慢悠悠地抬起头,浑浊的眼睛看向叶寅生,嘴角咧开一个意味深长的弧度:“至于能不能解开,或者……干脆把这团乱麻拧成一股能用的绳,那得看你自己的造化,还有……你付不付得起老头子要的价钱了。”
“钱?”叶寅生挣扎着发出嘶哑的声音,试图撑起身体,但全身的剧痛让他又重重跌了回去,只能喘息着问,“我……我什么都没有……”
“嘿嘿,”巫九嗤笑一声,将缝好的坎肩随手丢在一旁,拿起靠在石壁上的烟杆,慢悠悠地填着烟丝,“老头子要的,可不是你口袋里那几个叮当响的铜板儿。”他划着火石点燃烟锅,幽绿的火光映着他沟壑纵横的脸,“我要你……活下来。”
叶寅生一愣。
“活下来?”巫九吐出一口浓烟,烟雾在幽暗的光线下扭曲成狰狞的形状,“用你这身虎皮,用你这‘吃人’的本事,在这片吃人都不吐骨头的南荒里,活下来。”他的目光变得锐利如刀,仿佛能穿透皮肉,直视叶寅生灵魂深处的混乱与挣扎。
“你以为你是什么?青岚宗眼里的妖邪?被血脉诅咒的怪物?”巫九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洞穿世情的苍凉和嘲弄,“放屁!在这南荒,力量就是道理!活着就是本事!管它是妖力还是灵力,是吞噬还是吐纳,能让你在这片蛮荒之地站稳脚跟,撕碎那些想把你当点心的玩意儿,那就是好东西!”
他猛地站起身,佝偻的身影在幽绿篝火的映照下,竟投下一个庞大而扭曲的阴影,笼罩在叶寅生身上。他指着溶洞深处那片更加深邃的黑暗,声音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力量:“看到那边了吗?”
叶寅生顺着他的手指望去。在溶洞最深处的岩壁上,幽暗的红光矿石难以企及之处,隐约可见一些巨大而模糊的轮廓。那并非钟乳石,更像是一些……庞大到难以想象的骸骨!深埋在岩石之中,只露出冰山一角,森白的骨骼上覆盖着厚厚的、如同活物般缓慢蠕动的暗绿色苔藓,散发出古老、蛮荒、令人心悸的气息。仅仅是远远望去,一股源自生命本源的渺小与恐惧便油然而生。
“那里面,埋着的玩意儿,活着的时候,一口能吞掉十个青岚宗!”巫九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狂热,“它们的血,它们的骨,它们的魂,都融进了这片大地!你以为你体内的那点妖虎血脉很了不起?在南荒深处,那不过是刚学会呲牙的奶崽子!”
他收回目光,重新看向叶寅生,浑浊的眼中燃烧着奇异的光芒:“小子,你的路,不在青岚宗那帮伪君子画的条条框框里。你的路,就在这片蛮荒!用你的爪牙,去撕!去抢!去吞噬!把那些敢挡你路的,统统变成你活下去的养分!把你体内的‘乱麻’,变成你身上最硬的鳞甲、最利的爪牙!”
“至于代价?”巫九咧开嘴,露出黄黑的牙齿,笑容里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坦率,“老头子我,就是个看戏的。看着你这虎崽子能在这南荒的烂泥潭里,扑腾出多大的浪花,能不能……长成一头让这天地都抖三抖的凶虎!看着你,怎么用你那双沾满血的爪子,去挠青岚宗那帮老杂毛的脸皮!这就是老头子要的‘钱’!够不够刺激?”
叶寅生躺在冰冷的兽皮上,巫九的话语如同滚烫的岩浆,混合着南荒腥臭的空气,狠狠灌入他混乱的识海。
撕?抢?吞噬?把挡路的都变成养分?
这与他自幼在青岚宗杂役院听熟的“清心寡欲”、“勤勉向道”截然相反!是赤裸裸的、丛林野兽般的生存法则!一股强烈的排斥感本能地涌起,胃部再次翻搅,喉咙里泛起熟悉的酸腐味。他想起了被自己吞噬的同门那凸出的、充满恐惧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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