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江入海口,浊浪排空。
金鳞巨兽庞大的身躯如同移动的暗金山峦,破开层层叠叠的浪涛,坚定不移地逆流而上,闯入万里长江!它那覆盖着厚重鳞甲的脊背在浑浊的江水中若隐若现,每一次粗壮尾部的摆动,都掀起数丈高的巨浪,拍打着两岸的滩涂和崖壁,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江面上,原本稀疏的渔船和商船早已吓得魂飞魄散,要么搁浅在岸边,要么拼命向支流逃窜。
巨兽熔岩般的竖瞳死死锁定着上游的方向——那里,是荆州,是它血脉中仇恨烙印所指向的源头!它不再需要像在海中那样狂暴加速,江水的浮力足以托起它庞大的身躯,让它以一种更稳定、更持久的姿态溯流而上。然而,它每一次强有力的推进,对两岸脆弱的河堤和江中航行的船只而言,都是灭顶之灾。
在它身后数里之外,孙绍的两艘海船“飞鲨”与“破浪”,如同跗骨之蛆,艰难地跟随着。进入相对平稳但流速湍急的长江航道后,它们终于摆脱了海上那种随时倾覆的致命颠簸,但也彻底暴露了行踪。
“是江东的船!‘飞鲨号’!上面有孙字旗!”长江南岸一处高耸的烽燧上,了望兵扯着嗓子嘶吼,用力敲响了警锣!
铛!铛!铛——!
凄厉急促的锣声瞬间传遍江岸。早已被魏延命令绷紧了神经的沿江烽燧,一座接一座地点燃了冲天的狼烟!滚滚黑烟笔直地刺向苍穹,如同大地上竖起的无数黑色利剑,将“强敌自海入江,直逼腹地”的警讯,以最快的速度传递向荆襄的每一个角落!
“看到了!那怪物!我的天…”另一个烽燧的士兵指着江心那搅动风云的暗金巨影,声音都变了调。
“快!快马报巴陵!江东孙绍引怪兽入江!目标洞庭!”烽燧戍长声嘶力竭地下令。
巴陵城头,气氛肃杀如铁。
魏延一身戎装,按剑而立,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烟波浩渺的洞庭湖口。接到长江口烽燧的急报后,他第一时间将巴陵水寨所有残存的、还能浮在水面上的大小战船(不足二十艘,且大多带伤)全部集结于此。船上挤满了眼神中带着疲惫、恐惧,却又被仇恨和决绝点燃的士兵。破损的“火龙出水”被架设在几艘稍大的艨艟上,火油桶堆积在甲板,引火之物准备就绪。
“将军!看!烽烟!”一名亲兵指着长江下游方向。只见一道又一道浓黑的狼烟在远方的天际线上升起,如同地狱的请柬,正飞速地向着巴陵蔓延而来!
“来了!”魏延握剑的手猛地收紧,骨节发白。他深吸一口气,声如洪钟,传遍整个船队:“荆襄的儿郎们!看到了吗?那狼烟!那江东的船!还有那不知从哪个地狱爬出来的怪物!它们以为襄阳碎了,荆襄就垮了!它们以为能顺着这长江,踏平我们的家园!告诉我!你们答应吗?!”
“不答应!!”船队中爆发出参差不齐却饱含血性的怒吼,如同受伤猛兽的咆哮。
“襄阳的血还没干!刘公、庞公、荀公、黄老将军…还有我们无数兄弟的血债还没讨还!今天,就在这洞庭湖口!用我们手里的刀!用我们的火!用我们的命!告诉它们——”
魏延猛地拔出佩剑,剑锋直指狼烟升腾的方向,发出震天的怒吼:
“荆襄——还没亡!!!”
“杀!杀!杀——!!!”怒吼声汇聚成滔天巨浪,瞬间压过了湖水的波涛!士兵们眼中最后一丝恐惧被疯狂的杀意取代。
“列阵!迎敌!”魏延剑锋挥下。残破的荆襄水师,如同张开最后獠牙的困兽,在洞庭湖口摆开了决死的阵势。
长江之上。
“少主!前面就是洞庭湖口了!荆襄的船!他们列阵了!”卫温站在“飞鲨号”船头,脸色凝重地指着前方。只见洞庭湖与长江交汇的宽阔水域上,荆襄残存的战船如同水上的堡垒,虽然破败,却带着一股惨烈的杀气,牢牢扼守着入口。更远处,巴陵城的轮廓在望。
“哼!残兵败将,螳臂当车!”孙绍看着荆襄船队那寒酸的阵容,嘴角勾起一丝不屑的冷笑。他此刻的全部心神,都系在前方那依旧在江心破浪前行的暗金巨兽身上。这凶兽才是他搅乱荆襄、火中取栗的最大依仗。“不用管他们!跟紧那巨兽!只要它冲进洞庭,荆襄这些破船,一个浪头就拍碎了!”
然而,他的话音刚落,异变陡生!
前方那一直匀速前行的金鳞巨兽,庞大的身躯猛地一震!它那熔岩般的竖瞳中,第一次流露出一种极其人性化的——惊疑和痛苦!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它的体内或者意识深处,狠狠地刺了它一下!
“吼…?”一声短促而带着痛楚的低吼从它喉咙里发出。庞大的身躯在江水中出现了明显的迟滞,甚至有些失衡地晃动了一下,搅起更大的浪涛。
紧接着,更让孙绍等人头皮发麻的一幕出现了!
巨兽猛地转过头,熔岩竖瞳不再是锁定上游,而是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暴怒和难以理解的困惑,死死地、死死地盯向了——西南方向!那是远离长江、远离洞庭、深入荆南腹地的连绵群山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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