滨海理工大学图书馆。巨大的落地窗外,冬日下午的阳光惨白无力,无法驱散馆内那股混合着书本纸张、灰尘和中央空调暖气的沉闷气息。陈默蜷缩在最角落、靠近暖气片的一个位置,试图汲取一点点可怜的暖意。身前的长桌上,摊开着他那本边缘磨得起毛的《线性代数》教材和一本用各种废纸装订的、密密麻麻写满推导的习题本。
他强迫自己盯着书上那些如同天书般的矩阵和抽象符号。 A = \begin{pmatrix} a & b \\ c & d \end{pmatrix}, \quad \det(A) = ad - bc ... 字母在眼前跳动、扭曲、变形,最终模糊成一片灰影。昨晚工业园巡逻的巨大疲惫如同铅块压在他的眼皮上和大脑里,冰冷刺骨的寒风和咳血后的恐慌感依旧残留在身体深处。每一次呼吸,肺部都沉沉地坠着,带着细微的、不间断的疼痛和嘶鸣。胃里空空如也,隐隐绞痛,提醒着他午饭只是一个冰冷的馒头。
他用力甩了甩头,试图驱散昏沉。手指因为寒冷和长久握笔而僵硬,他搓了搓手,哈了口气,继续在草稿纸上艰难地演算。复杂的行列式变换让他焦头烂额,一个步骤卡住了,他反复尝试,笔尖在劣质的纸上划出深深的凹痕,却始终无法突破。汗水从额角渗出,不是因为热,而是因为极度的虚弱和焦虑。
突然,一股剧烈的眩晕毫无征兆地袭来! 眼前猛地一黑!书本上的字迹瞬间变成了游动的蝌蚪! 一股强烈的恶心感从胃底翻涌而上,直冲喉咙! “呕…” 他只来得及发出一声压抑的干呕,身体便不受控制地向前软倒!额头重重地磕在冰冷的桌面上!
“砰!” 一声闷响在相对安静的图书馆角落显得格外刺耳!
周围几个埋头学习的同学被惊动,纷纷抬起头,惊愕地看着这个突然倒下的身影。 “喂!同学!你怎么了?” “晕倒了?” “快叫管理员!”
一阵小小的骚动。陈默趴在冰冷的桌面上,短暂地失去了意识,只有沉重的、艰难的喘息声证明他还活着。冷汗浸湿了他单薄的鬓角和后背。
很快,他感觉到有人在拍他的肩膀,力道很大。 “同学!醒醒!醒醒!”是图书馆管理员严厉的声音。 陈默艰难地抬起头,眼前依旧模糊发黑。他用手撑住桌子,努力想坐直,身体却不受控制地摇晃着,又是一阵剧烈的眩晕和恶心袭来。
“你怎么回事?身体不舒服就去医务室!不要在这里影响其他同学!”管理员是个四十多岁的女人,眉头紧锁,语气带着明显的不悦和驱赶的意味,目光扫过他灰败的脸色和靠在桌角那半个露出来的、干硬的冷馒头。
周围同学的目光如同无形的针,扎在陈默的皮肤上。他看到了探究,看到了惊吓,也看到了毫不掩饰的厌烦和鄙夷。他挣扎着想道歉,喉咙却干涩得发不出声音,只能虚弱地点了点头。
“赶紧收拾东西离开!或者去医务室!”管理员下了最后通牒。
陈默如同一个被审判的囚徒,在众目睽睽之下,颤抖着、极其狼狈地收拾起桌上那本破旧的教材和散乱的草稿纸。当他抓起背包时,一张被揉皱的、边缘带着暗红色污渍的卫生纸从书本夹缝中飘落下来,无声地掉在光洁的地板上。
纸上那团已经干涸发黑的暗红色印记,在图书馆明亮的灯光下,显得异常刺眼和…不详。
离得近的一个女生下意识地捂住了嘴,发出一声低低的惊呼,眼神里充满了惊恐:“血…是血吗?” 瞬间,周围的空气仿佛凝结了!探究的目光瞬间变成了赤裸裸的恐惧和厌恶!议论声如同蚊蚋般响起: “天哪…” “他是不是有什么传染病啊?” “肺结核?肺痨?” “快离他远点!” “恶心死了……”
陈默的脸瞬间涨得通红,随即又变得惨白如纸!巨大的羞耻感和被当作瘟疫般驱赶的屈辱感如同海啸般将他彻底淹没!他手忙脚乱地弯腰想捡起那张纸,手指却抖得不像话,试了几次才抓起来,飞快地塞进口袋深处,仿佛那是致命的罪证。他不敢再看周围任何人的脸,抓起背包,踉踉跄跄地冲出图书馆,身后留下了一片死寂和无数道冰冷嫌恶的目光。
在他刚才趴倒的桌面上,那本摊开的《线性代数》习题本被匆匆遗落。最新一页上,几道复杂的矩阵运算题旁边,画着一个巨大而鲜红的叉号(X),旁边潦草地批注着两个冰冷的字:重做! 那个红色的叉号,在惨白的纸张上,如同一个无声的嘲讽,刺眼得令人绝望。
……
滴答,滴答… 冰冷的雨水敲打着铁皮屋顶,声音在死寂的凌晨三点被无限放大。安泰保安公司位于临港工业园西门的值班室里,空气冰冷潮湿,弥漫着劣质烟草、霉菌和一种陈腐的铁锈味。唯一的取暖器发出嗡嗡的噪音,却只能辐射出可怜的一小圈微弱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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